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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哦？&rdo;&ldo;这是老规矩。&rdo;李夫人倚向南康公主，笑道，&ldo;在成汉时，无论宫中还是文武宅邸，宴客的屋舍都会这么建。早年间，有前朝工匠传人流落成汉，自言机关技巧不及相里氏半分。如今来看，实非虚言。&rdo;小巧的挡板同墙壁浑然一体，选取的角度十分刁钻，很难被人发现。李夫人刻意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别样的魅力，似和煦的暖风拂过心田，酥酥麻麻，道不出的美妙。南康公主扫一眼挡板，拍拍李夫人的手背，没有出言。酒过三巡，舞乐开始变化。激昂的鼓声渐消，代之以缠绵琴曲。数名舞女飞旋而入，乌髻堆云，风鬟雨鬓。彩裙飘飘，柔腕高举，舞动间彩帛飞扬，似有花香萦绕。酒香、花香、美人香。烛火摇曳，如梦似幻。美人妖娆，柳眉娇唇，缠在足踝上的银铃时而清脆，时而发出颤音，愈发引人心动。秦玒看得目不转睛，只觉耳根发热，胸腔里似燃起一把火。秦璟当场蹙眉，抬头看向桓容，眼神中带着询问。没有得到&ldo;回答&rdo;，低头看向羽觞，只觉今日酒水的确醇厚，却有些不对劲。自己的酒量不差，饮不到十觞，为何有了醉意？察觉到秦璟的视线，桓容没有马上迎上去，而是下意识避开。转头后又觉得不妥，再开口就显得刻意，干脆当做不知道，端起羽觞一饮而尽。说起来也奇怪。以他平日酒量，五觞之后既有醉意，现下已过七觞，醉意全无，反而越喝越清醒。心理作用？桓容摇摇头。事情想不明白，只能暂时抛开。如果真有海量，无论原因如何，今后就不用担心醉酒被下套，算是件好事。一曲结束，舞女没有立刻退出，而是原地飞旋，将彩帛裹在身上。继而福身下拜，得桓容允许，轻盈走入席间，代替婢女执勺舀酒。&ldo;敬道盛情，璟不敢忘，请饮此觞！&rdo;秦璟端起羽觞，邀桓容共饮。眼角眉梢晕染微红，笑容稍显肆意。气质由冷峻变得狂放洒脱，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这样的秦璟十分少见。即便是当日表白，也未曾如此。想起偶然听到的话，桓容咬住腮帮，端起酒觞一饮而尽。酒水入喉绵软，滑入腹中才感辛辣，浓烈之感在腹内蒸腾，不断涌至四肢百骸，整个人都开始发热。秦璟接连举觞，黑眸幽深，似两颗黑玛瑙。酒意形于外，笑容愈发惑人。桓容则截然相反。一觞觞酒水入口，头脑更加清醒。脸色微微泛红，不是因为醉意，而是被酒水逼出的热气。&ldo;请！&rdo;秦玒坐在秦璟下首，秦氏将领和幽州文武陪坐席间。彼此之前有过接触，知晓几分对方的底细，推杯把盏，互相劝饮，兴致起来，又开始舞刀弄剑，抡起磨盘。抡磨盘时，典魁和许超先后爆衫。夏侯硕不甘示弱，一把扯开长袍，现出古铜色的健壮胸肌。见此情形，桓容一口酒水喷出，猛然间想起阿母和阿姨可能就在隔壁！不由得额头冒汗，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南康公主和李夫人未觉惊慌，只是眼下情况特殊，不好再看。合上木板，南康公主沉吟片刻，道：&ldo;此人心性坚韧超出想象，他日刀兵相向，瓜儿恐非其对手。&rdo;&ldo;倒也未必。&rdo;李夫人道。&ldo;怎么说？&rdo;&ldo;郎君初生体弱，曾有医者言，恐寿数不长。&rdo;提起当年的事，李夫人声音略底，南康公主不禁咬住红唇，眼底微暗。&ldo;然而事无绝对。郎君平安长到外傅，年少往会稽游学，得大儒良才美玉之语。其后舞象出仕，先掌盐渎，后控幽州，如今二十不到，已受封郡公，成一方诸侯。&rdo;李夫人声音轻缓，语意中的坚定却不容忽视。&ldo;换做几年前，阿姊可曾想过今日？&rdo;南康公主摇摇头。曾经，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桓容平安长大。哪怕是个纨绔子，哪怕一事无成，只要平安就好。奈何世事难遂人心。那老奴强横施压，逼瓜儿离开建康，几次身临陷阱；宫中多次设陷，士族高门推波助澜，几要害去瓜儿性命！褚蒜子，桓温，司马昱！嘴里嚼着三个名字，南康公主面沉似水，怒意盈胸。&ldo;阿姊，&rdo;李夫人倾身靠近，掌心覆上南康公主手背，&ldo;我曾同郎君讲过成汉旧事。&rdo;&ldo;什么？&rdo;&ldo;史书有载，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rdo;李夫人靠得更近，望入南康公主眼底，&ldo;郎君不为凡鸟，而是鲲鹏。御风展翅，必将扶摇九天，翱翔万里！&rdo;&ldo;秦氏、晋室、士族高门，无论哪一个都挡不住郎君的脚步。北边胡贼势大，终有被扫清之日。阿姊和妾或许看不到，但我相信，郎君言要终结乱世，复华夏故土，驱四方贼虏，护汉室百姓，必不为虚话！&rdo;&ldo;阿妹……&rdo;&ldo;阿姊，秦氏父子都为枭雄。如今雄踞北方，必不会满足几州之地。&rdo;李夫人加重声音，&ldo;他日秦氏同氐人必将决出雌雄。无论谁胜谁败，同晋室终有一战。&rdo;南康公主颔首。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如非没有雄厚实力，兼国内政局复杂，晋室未必没有再次北伐之心。&ldo;郎君羽翼渐丰，帐下不缺智才武将，少的只是经验。&rdo;李夫人眸光轻闪，声音更低。&ldo;无论秦氏怀抱何等志向，秦四郎怀揣何种心思，于郎君而言，现下都无需同秦氏翻脸，收拢吴姓、联合侨姓名方为要事。&rdo;&ldo;的确。&rdo;南康公主眉心微蹙，&ldo;只是那鸾凤钗让我提心。&rdo;话到这里，南康公主不免咬牙，不是环境所限，她真会当场拔剑。&ldo;阿姊，年少纵情亦是磨练。&rdo;李夫人笑道，&ldo;况且，郎君并非没有主见，如能过去这关，心性定能更上层楼。&rdo;在李夫人看来，乱世诸雄并起，桓容地位渐高，遇到的困难只会越来越多，不会有任何减少。秦璟人才出众，如今是盟友，日后可成一块不错的磨刀石。爱慕？年少风流，风花雪月皆为常事，世人评价大可一笑置之。&ldo;阿妹的意思我明白。&rdo;南康公主不单明白，甚至想得更深。&ldo;姑孰那边传来消息，那老奴渐渐不妙，桓熙得手，桓伟桓玄虽保得性命，心智似受到影响。短期且罢，一旦那老奴过身，城内必将生乱。&rdo;乱局一起，建康不会坐视不理。遇到外来势力插手，桓氏族中必当联合一气，尽速推举新任家主。桓容想要掌控桓氏，将私兵收入掌中，这是最好的机会！与之相比，些许私人情谊不足为虑。&ldo;殿下，宴席已散，郎君正送秦郎君归客厢。&rdo;阿麦入内室禀报，南康公主点点头，吩咐道：&ldo;让阿黍照看即可，无需再派人跟着。&rdo;&ldo;诺！&rdo;人声逐渐散去，纵至不闻。李夫人牵起南康公主的衣袖，道：&ldo;阿姊不担心？&rdo;&ldo;瓜儿并非无意。&rdo;南康公主站起身，眺望高悬夜空的弯月，声音低不可闻，&ldo;今日之宴不会再有，今日之景不会再现，何妨顺心一回。&rdo;李夫人没有出声，倚在南康公主身侧，缓缓闭上双眼。与此同时，桓容将秦氏兄弟送回客厢，命婢仆送上醒酒汤。秦玒醉得不省人事，一碗醒酒汤灌下去，依旧鼾声如雷。秦璟醉得不深，稍坐片刻，酒意便退去三四分。&ldo;秦兄，&rdo;桓容突然开口，双眸湛然发亮，&ldo;可请月下一行？&rdo;&ldo;固所愿也，不敢请耳。&rdo;桓容笑了，起身道：&ldo;请。&rdo;话落，当先迈步走向房门，衣袖被风鼓起，仿佛一双青色羽翼。银月如钩，繁星璀璨。秦璟站在桓容身侧，正准备开口，衣襟忽然被抓住，不提防踉跄半步，对上桓容双眼。&ldo;秦玄愔，你知我在门外。&rdo;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出言者和听话人却是心知肚明。&ldo;你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rdo;秦璟没有出声，静静的凝视桓容，许久方道：&ldo;容弟信即使是真，不信自可视为假。&rdo;桓容冷笑，道：&ldo;信如何，不信又如何？他日都将战场相见。&rdo;换做平时，桓容绝不会口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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