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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节(第2页)

&esp;&esp;他不在了,亦会有人以身护国。

&esp;&esp;想到此,苏定方便觉安慰,对岁月不饶人的遗恨似乎也减少了些。

&esp;&esp;这才真正跟姜沃叙起了旧——说来,他跟英国公等先帝年间的名将还不一样,他的赫赫战功,皆是自当今登基后才立下的。

&esp;&esp;因而眼前这位姜相是每一桩都亲眼见到的。

&esp;&esp;两人实在有旧可叙。

&esp;&esp;姜沃认真倾听——

&esp;&esp;苏大将军这一生,虽前半生是明珠蒙尘的遗憾,却好在没有遗憾到底。他终究还是一偿夙愿,以身践行保家卫国之心,并没有‘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的至恨。[2]

&esp;&esp;苏定方大将军,终究是那个十年内——西进大漠雪夜灭西突厥、东于风高浪急中定百济,南率区区千余人大败吐蕃数万人,一身纵横万里,赫赫战功的名将!

&esp;&esp;姜沃想起到百济后的吴英,给她寄来的拓片——吴英知道姜沃喜欢收集各种碑文拓片。

&esp;&esp;那份拓片是《大唐平百济国碑铭》。

&esp;&esp;上面刻着的就是唐灭百济的一战。

&esp;&esp;而这块碑铭,在姜沃在的那个时代仍然存在——就在韩国忠清南道扶余市的定林寺中。

&esp;&esp;千百年后依旧矗立。

&esp;&esp;记录着将军的不朽功勋。

&esp;&esp;姜沃还记得其中些词句,此时便与苏定方道:“当年大将军兵贵神速,自登熊津江口到灭百济,用了不足二十日。”

&esp;&esp;“故而碑铭上记载大将军为‘(邢国公)天降飞将,豹蔚龙骧。电发风行,一举而平。”[2]

&esp;&esp;苏定方闻言再次露出一点笑意:“碑铭之上,只有姓名而无年纪——若是后世人见了这碑铭,只怕以为这‘飞将’是什么飚勇纷纭的青年猛将。”

&esp;&esp;“其实那一年,我已经六十七岁了。”

&esp;&esp;说完这句话,苏定方看向姜沃,语气里有感慨,更多则是温和的期许:“姜相,你还很年轻。”

&esp;&esp;“我可是六旬后,才被陛下启用,帅兵出征连灭国,方以战功入凌烟阁。”

&esp;&esp;“武将都能如此,何况文臣乎?”

&esp;&esp;他道:“当日朝堂上,姜相于群臣面前道‘此生自当恪勤匪懈、以凌烟阁功臣之准绳自勉’,又道‘为何我不能上凌烟阁’。”

&esp;&esp;“好气魄、好志气!”作为战将,苏定方最欣赏姜沃的,不是素日勤谨,反而正是那一日。

&esp;&esp;他何尝不是如此,数十年磨一剑,六十岁也不曾放弃。

&esp;&esp;终有利剑出鞘开疆扩土的一日!

&esp;&esp;哪怕老去,将军的声音也依旧铿锵如兵戈,带着杀伐之气:“我虽是见不到了,但我知——”

&esp;&esp;“我亦信,姜相有日会入凌烟阁。”

&esp;&esp;姜沃起身,行晚辈礼深拜苏定方大将军。

&esp;&esp;苏定方伸手扶了她一把,目光望着外头的天空,有些悠远却又很平静,语气带了些幽玄之意:“人道阎尚书所绘人像,皆凝然有神,栩栩如生者。”

&esp;&esp;“人死之后,幽冥之事不可知。”

&esp;&esp;“说不得我死后,魂魄不愿离开大唐,连阎罗王也拿我没法子,我就还能留魂魄在凌烟阁画中。”

&esp;&esp;“若得如此,我便会在画像之中静候而盼——盼来日姜相、守约……以及更多合乎凌烟阁之功的画像挂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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