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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浩方脸上带着笑,站在屋当中左拱右揖,一群太太笑得更乐。更有那胆大的上前抓着段浩方说好俊的儿子!段章氏好大的福气!那个又说新娘子好福气啊!瞧这新郎官的模样!就是戏台上的状元郎也没有这么俊的!拿个戏子作比,段浩方脸沉了。段章氏也觉得不痛快,她再不讲究也知道戏子是下九流的东西,怎么能跟她的儿子比,瞧那个太太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好的笑话,笑得正欢,也不愿理她,只对段浩方摆出母亲的架子正色道:“去挑了盖头,这时辰也不早了。”她毕竟是当家太太,那些笑闹的妇人见她都没有笑模样倒也不敢再胡闹,那个拿段浩方比戏子的太太见一个两个都沉了脸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拿着帕子掩着口低头缩回去坐着。张妈妈早厌烦了这群人,见好不容易说要到挑盖头了,赶紧把秤杆捧过来半蹲身送到段浩方面前。段浩方一见这婆子身上穿的料子不比一般丫头,倒存了一分敬意,微偏身没受全了她的礼,拿了秤杆走向坐在炕上的吴二姐。张妈妈发觉段二没受全她的礼,觉得这新姑爷倒是挺懂事,多少也松了口气。姑爷懂事,她这个婆子日后在新房里的日子才好过。人敬她一尺,她自敬人一丈。见段浩方向二姐过去,连忙一边使眼色让几个丫头备好东西侍候着,她却亲自跟在段浩方身后,一直弓背弯腰矮上半寸的一副奴婢样。段章氏见这个新娘带来的明显是奶妈妈的婆子对段浩方这样敬重,不由得暗暗点头。有时这种仗着奶过姑娘和爷的婆子是最不好管教的,往高了说她算半个主子,低一辈的只怕都要拿她当半个长辈看,有那不知分寸的真拿自己当回事了也为难,总不能让主子家跟个奴才较劲吧?到底奶过孩子,卖又不能卖,打骂也丢身份,供着就更不是滋味了。这婆子懂事是最好的。段浩方举着秤杆站在吴二姐前,心却突然狂跳起来,手心一层汗,觉得手中的秤杆似有千斤重。跟在他后面的张妈妈见他紧张的眼神都不稳了,连忙小声提醒道:“姑爷,掀盖头了。”段浩方这才回神,秤杆挑起红盖头,慢慢挑高,缓缓掀开。盖头下露出来一张他熟悉又不熟悉的脸,但的确是他曾经见过的吴二姐。只是在他的印象里,吴二姐还是那个不到他腰高的胖呼呼矮墩墩的粗丫头,就是穿着丝绸也透着股乡下大院的粗糙劲。可眼前的是一个圆圆脸,杏核眼,稚气未脱却做妇人打扮的嫩生生的小新娘。她脸上还带着红晕,呼吸微促,小鼻子一动一动的,水嫩水红的小嘴紧紧抿着。鬓边微湿,几缕乌丝被汗浸透,蜿蜒贴着脸颊,沿着细白的脖子伸到领子口里去。段二下腹一阵热,这可是他的小新娘呢……他回身笑着将秤杆交给一直等在一旁的张妈妈,周围人齐齐长出一口气,复又笑起来。段章氏跟旁边的太太们都盯着掀盖头的这一幕,见露出来的果然是张没长开的娃娃脸都觉得没意思。段章氏心下大定,倒愿意摆出副通达的长辈模样,说:“好了,咱们都出去吧,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两个了。”一群太太见没了好戏瞧,被段章氏连推带搡的领出屋去。段章氏一边叫婆子送这些人走,外头该叫车叫车,该叫人家里来接的过来接。一边把段浩方拉到一旁说:“你这媳妇还小,明年才能圆房,今天晚上你也不必在这里守着,吴家带过来的这几个丫头你要是不喜欢就不管,回头娘再给你找几个好的。”她自是觉得自己在体贴儿子,段浩方一面笑一面哄着她出去,见她还要说,偷偷告诉她段老爷在前面敬酒,叹道:“爹那么大年纪了,我可真有点担心啊。”段章氏一听段老爷在前面敬酒?!那还不让人灌出个好歹来?再顾不上段浩方了,转身就往院外去。段浩方松了口气,吩咐人关上院门,今天谁来都不见了,回屋一瞧,吴二姐已经让吴家的丫头扶着进小间洗浴去了,他不好进去,转身坐在外屋,想着自己最好也洗个澡换身衣服,这一身酒气汗气也不好见新娘。吩咐兰花准备热水衣服,到西屋的隔间洗完出来正散着头发,曾见过一面的胡妈妈过来行了个礼,她身后还跟着刚才站门外的那三个丫头。段浩方见是吴家婆子,不由得客气笑道:“妈妈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或者是屋子不够住?”他去过吴家,知道吴家多大,可是段家小也是没办法的事,城里不比乡下,屋子要盖多大都行。胡妈妈笑道:“姑爷费心了,屋子够住的。老婆子来是想让这群丫头拜见一下姑爷。”一边侧身,三个丫头一排跪在段浩方脚前。段浩方一皱眉,随即明白了。吴二姐年纪小,圆房还早,可是新婚夜新郎到外面去到底面子上不好看。这三个丫头应该是吴家备下的通房,今天晚上就由她们来侍候他。要说这是吴家想得周到,刚才段章氏也说不拘着他今天晚上睡在哪里。可段浩方却不由得多想三分。今天到底是吴二姐的正经好日子,虽然她年纪小可也是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来的元配正室,今天晚上他要是歇在别的丫头屋子里,就算是吴家默许的,对吴二姐来说也有点伤她的面子。见段浩方好像不怎么热衷,胡妈妈倒有些惊讶,这三个丫头可都是她特意挑过来的,模样自不必说,个个都是好的。她示意三个丫头抬起脸来让段浩方瞧,想是这新姑爷害臊?又一想不可能,他都多大的人了,屋子里也不是没放过人,还到南方去做了几年生意。这么说是看不上这三个?胡妈妈又瞧了遍,虽然比不上早先送过来的棉花那般好模样,可也绝对都是美人胚子。段浩方见这三人抬头,第一眼就看到刚才那个黄衫丫头,见她仍怯生生的对着他露出个笑,心里恶心起来,扔了手里的东西从三个跪着的丫头身旁迈过去,径直进了里屋。胡妈妈一怔,眼神跟刀子似的刺着那个黄衫丫头。她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刚才段二爷见了谁才不痛快的?必定是这小蹄子做了什么!就这么会儿工夫都能让段二爷有这么深的印象,看来是她小瞧了她们这几个人啊!胡妈妈自认是个能干的,调|教丫头一整套,今天竟被个通房暗地里捅了刀子,想想她在吴冯氏跟前拍着胸脯打包票,结果出了门头一天就有人给她找不痛快,阴恻恻一笑。三个丫头仍跪在地上,黄衫丫头瑟瑟发抖,她刚才也没做什么啊,就是殷勤了点,她想不通段二爷为了什么厌了她,是她不够漂亮吗?是她不够好?只见过一面,连话都没说几句就厌了她,到底为什么?见段二爷进了里屋,她更觉得委屈。她本来就是来侍候他的,他怎么就不想要她呢?胡妈妈轻轻踢了她一脚,小声喝道:“起来!出去!”推着三人出了屋进了下人住的小屋子,拧着黄衫丫头把她推进去,对另两个说:“看着她!明天再收拾!”回身把屋子门锁了。段浩方抬脚进里屋时,吴二姐正好从小屋里洗完澡出来,七斤和青萝正把清完水的浴桶从后门抬出去,红花给她挽发,米妹给她系衣裳,见他进来,一屋子大姑娘都被吓了一跳似的抬头看过来。今天晚上胡妈妈已经事先跟吴二姐和几个丫头交待过了,二姐年纪小,可新婚夜既不能让新郎守空房也不能让他住到外面去,所以今天晚上侍候段浩方的是带过来的那三个吴家的通房。青萝和米妹之前为难那三个站外头的通房就是因为知道今天晚上要跟段浩方同床的是她们中的一个或几个,为吴二姐不满的同时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让吴家调|教出来的通房侍候新姑爷总好过让他到外头去找人,那个当婆婆的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巴不得段二不来找姑娘呢。所以一早就说好了今天晚上陪二姐睡的是红花,免得她到了新地方害怕难受,三个丫头留一个在外屋,灶下让刘妈妈守着,张妈妈也说今天晚上不会睡,二姐有个什么事就赶紧去叫她。所以一看到段浩方一身沐浴过后的松散劲趿拉着鞋抬脚进里屋来,几个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吴二姐愣了下,立刻发现自己洗完澡出来赤着脚,只穿了件大褂子,还没顾得上穿上裤子呢。两条腿光|溜溜的,小腿和小脚丫子都赤|条条的露在外头,悬在炕沿上。段浩方的眼睛一下子看到她,马上就溜到她赤着的脚上去了!吴二姐被他一看,跟被火燎到似的飞快的缩起双脚往炕上一躲,卷着被子盖着脚。站在她跟前的米妹和红花也觉出不对来了,红花立刻过来给段浩方行礼,下意识的挡住他看吴二姐的目光,米妹则立刻拿了件衣裳给二姐披肩上,这会儿也没办法当着他的面穿裤子啊,几个人吓得一头汗。段浩方轻笑,越过红花走到炕边大大方方坐下,不顾一屋子丫头都在,眼神露骨的刮着二姐缩着的背。她半躲在被子里,倒更显得小小一团。从刚才一进屋他就看到她了,可能是刚洗过澡,脸蛋脖子手脚都笼着层温湿的水气,白生生嫩生生的。头发被水浸湿了点,丝丝缕缕的粘在她的脖子上。换下层层的新娘衣裳后,只穿了件大褂子,似乎连裤子都省了,真是乡下大院里出来的,没那么多讲究。段浩方甚至能看到只隔着一层褂子她嫩鸡头般的小奶,颤巍巍的顶着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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