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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李白放了心。为了表达自己并非不识好歹,他十分配合地先把那可乐喝下去小半,辣得直哈气,从喉咙眼到胃都是烫的,这才放下瓷盆抹了抹嘴,邀功般看向杨剪。
&esp;&esp;杨剪也没有急着坐下动筷子,忽地按住他的右肩膀,左手摸向李白的眼皮,“别动。”他轻声道,弯低腰,两人额头靠得很近,姜辣随着李白的呼吸在两人之间逸散,大约过了五秒,杨剪把人放开,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在他眼前晃了晃。
&esp;&esp;“你掉了根睫毛,要进眼里了。”他说。
&esp;&esp;李白呆呆看着他,嘴唇被烫红还没恢复常态,脸颊也红。姜的辣和热仍在他体内蒸腾。
&esp;&esp;“要还给你吗?”杨剪拿起他的右手摊平,把那根弯弯的眼睫放在冒汗的手心。李白垂眸瞧了瞧,好小的一根,绝不是他睫毛最长的状态,杨剪的眼睛真尖啊。也就在这时,门锁响动,大门被打开了,高跟鞋蹬蹬两声踩上那条青红白的河流。
&esp;&esp;“来客人了?”杨遇秋把细链挎包甩上沙发,笑眯眯走到两人跟前。
&esp;&esp;单车变摩托
&esp;&esp;见两人愣着,她又笑眯眯地招呼:“先坐!”说罢把大衣搭在餐椅背上,然后就走去那间关门的屋子,把门合了合,还剩下一条半人宽的窄缝。
&esp;&esp;站在李白这个角度,能看见火烛映出的昏红打在墙上不甚明显地晃荡,还有虚虚的人影在移动,看那样子,像是杨遇秋正在侍弄那神龛。
&esp;&esp;而杨剪对此显然习以为常,默默就近坐下,把啤酒瓶咬开,就着瓶嘴喝了两口。留给李白的是那张搭了大衣的椅子,身后飘来阵阵花香,应该是香水。这让他坐也不敢靠上椅背,小心挺着腰杆,保持着一定距离,他问杨剪:“饭我煮了挺多,要不要给姐姐拿一副碗筷?”
&esp;&esp;“她晚上节食减肥。”杨剪给自己盛汤。
&esp;&esp;“哦。”李白点了点头,端起碗来,又忍不住回头去瞧,正瞧见杨遇秋推门而出,又把那扇神秘木门一关,走到餐桌前。
&esp;&esp;她立在李白身侧,一手扶住他椅背的尖角,那股香味顿时更浓了,还混了些香烛的焚烧味儿,一双桃花眼里透出亮晶晶的惊喜,“菜是你烧的?杨剪你真笨啊
&esp;&esp;大约十一点半,杨剪骑着一辆三轮摩托出现在平房一侧堆满碎石块的荒地,车斗里装着一捆双层玻璃板,几把焊枪电锯等工具,以及大量诸如空心钢棍、承重钉之类的金属部件,三轮车座下脚踩的地方,还放了个折叠梯。
&esp;&esp;这小车的负载量让人怀疑它会被压得半路就熄火,杨剪却把它开得轰隆隆直响,在石堆之间自如地钻,最终风尘仆仆地停在李白门前。
&esp;&esp;“马上好了!”李白还在炒菜,煤气罐放在门外,顶上装了个简易灶孔,再架口锅就是他的厨房,高度不大对,因此他得撅屁股弯腰,或是半蹲着翻锅铲,“你几点走的?”
&esp;&esp;“天没亮吧。”杨剪从他身边走过,进屋就喝光了摆在窗台上晒太阳的那杯水。
&esp;&esp;“哎,”李白在门边探头,“还没泡开呢,你不嫌烫啊!”
&esp;&esp;杨剪瞧了瞧杯底蜷缩的茶叶,黑绿色,光尝味道就知道不是好茶,但李白实实在在地放了不少,盖住了整个杯底。从墙角捞起暖瓶,又把杯子满上,杨剪钻出房门,说:“一上午没喝水,总比渴死强。”
&esp;&esp;李白看他被烫得还在哈气,就低下头抿着嘴笑。菜炒了三个,黄瓜鸡丁、蒜蓉白菜、番茄炒蛋,家里没有冰箱,是李白走去菜场现买的菜。
&esp;&esp;某种程度上杨剪和他一样,家里没有工具,梯子电钻也是在建材市场借的,用完了要给人还回去。这让李白不得不佩服,虽然都用的挺破旧,但这些终归也不是不值钱的物件,老板还真放心杨剪,连学生证都没扣,就这么大方地借给他。只能说杨剪在招人喜欢博人信任方面具有特长咯?饭后李白把洗好的碗筷放在大铁锅里,从水房端回,远远地看着爬上屋顶量尺寸的那位,想象他在老板面前自报家门说明来意时的模样。
&esp;&esp;在李白的预想中,这个屋顶至少要花一两天才能修出样子,可杨剪竟然说,他准备只花一个下午,至于原因,他觉得在家里睡觉舒服。李白将信将疑,又有些挫败,但也没辙,被他拉着帮忙,杨剪在梯子上搭骨架的时候,他就在下面据钢条,杨剪嵌玻璃,他就熬密封胶。那块缺口大概有五平米大,被两人用一个盖过半边屋顶的玻璃棚子遮起来。
&esp;&esp;忙完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esp;&esp;“阳光可以透到下面哎,”李白打扫着落在屋里的建材碎渣,仰头道,“原本只有巴掌大一个小窗户,现在采光终于可以好点了。”
&esp;&esp;“所以要用玻璃啊。”杨剪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累得有点动不了,就点了支烟提神,望着天花板中央的灯泡发呆。
&esp;&esp;“结实吗?”李白把垃圾倒掉,又站回他面前问,“会不会哪天又塌下来啊。”
&esp;&esp;“不会,双层高强度玻璃,冰雹都能挡住,除非下陨石。理论上的风险是时间长了有可能漏水,”杨剪靠上身后的床垫,“谁知道这房子过几年拆不拆,等漏了再说吧。”
&esp;&esp;李白笑了,杨剪看得还挺开,他反观自己,忽然觉得的确也没什么好忧心忡忡的了。如果再下一场雪,他还能看到被压在最底下的白色,透过很淡的阳光,就像身处冰冻湖底一样。他挨着杨剪,在床沿坐下,道:“你买这些花了多少钱?”
&esp;&esp;杨剪扬起脸来,认真道:“还有人工费呢?”
&esp;&esp;差一点他就要枕到李白手上了,或是靠上他的膝盖和大腿,李白垂着眼,脖子傻傻地僵住,连他内眼角的红血丝都能看得清楚,提起口气道:“那一共,一共要多少嘛。”
&esp;&esp;“哈哈,”杨剪却突然站了起来,丝毫不见方才疲态,他用那支没夹过烟的手揉了揉李白的脑袋,“等你找到工作再说吧。”
&esp;&esp;“明天算你欠钱第一天,没有利息,不过你得听我话。早上帮我把车和东西还回去,地址我已经写纸条压在电钻下面了,”说着,杨剪就走到了门前,“我先回家了,你收拾好要带的再过来吧。”
&esp;&esp;握上门把,才发现门推不开。
&esp;&esp;他回头看着李白。
&esp;&esp;“……我刚才倒完垃圾回来习惯性锁了,”李白捏紧外套口袋里的钥匙,膝盖蓄力,却站不起来,“这个门拧的那个锁是坏的,只能用有钥匙眼的那个。”
&esp;&esp;杨剪没搭腔,在门框上摁灭烟头,看那意思,他是在等李白过来开门。
&esp;&esp;“你要不今晚别回去了?赶末班车还要跑,你怕挤我睡地上也可以。”李白又道,问得有些急切,“明天我们一块还车,再一块过去好不好。”
&esp;&esp;“为什么?”杨剪笑了,“你不想一个人睡?”
&esp;&esp;“不是!”李白立刻道,他的脸很热,知道自己已经把脸憋红了,望着杨剪,他也知道那人在等他说出个所以然,但他就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也搞不懂自己,他又处于那种无法控制行为的状态中了,只是不断地、不断地在想,只要我把这个钥匙拿好,这个人就不会走开。就能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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