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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宛如他们在京里见着的烟柱,只是颜色略浅。只一见着,就让他想起冬日初到京城,见着屋里烧的煤球炉子。又想起这园子路面、小楼边角露出的灰色,正是京里人修房补路用的水泥。细看那几个老人身上穿的也不是牧民的皮袍子,而是郑人常穿的布衣和线织衣裳——
&esp;&esp;他们兄弟身上也穿了这样线织的内衣。
&esp;&esp;他摸了摸领口,低头苦笑:原来不光此地部民,连他们自己也不知不觉地成了郑人模样了。
&esp;&esp;他微微叹息,又请引路的镇抚带他们到马场、牛羊舍看了一圈。
&esp;&esp;那牛羊舍倒是大,半空装着一溜儿透明玻璃的窗子,窗户大开,整座畜舍都敞亮清爽。可养在其间的牛羊都圈在极小的圈子里,马舍也隔成一个个小间,仅能让马容身,和他们草原上天生地养的样子全然不同,看得他们几欲质问那些郑朝官员,为何这样对他们的牛羊!
&esp;&esp;可怜这些牛羊!
&esp;&esp;可怜这些牛羊……
&esp;&esp;怎么这么肥壮,毛色光鲜,不是他们带来时瘦骨伶仃的模样。细看那些小牛小羊也肥壮高大,足像多养了两个月的,可堪杀来吃肉了。
&esp;&esp;怎地圈着不叫它们动弹,它们还能长得好?他们祖辈养牛羊,不要逐水草而居,叫它们早晚在外头奔跑、吃鲜青草才好么?
&esp;&esp;这倒不必领路的镇抚等将士说话,在此饲养牛羊的牧民便叩头回话:“这是兽医教的法子,只将头口养在屋子里,早晚放大牲口出去活动,吃食的时候便是打来的青草、干草和他们用大铁器械打出来的怪香的不知什么面。说是这样养的牲口一年四季都有吃食,春不羸、夏不瘦,过冬也不掉膘……”
&esp;&esp;至于后头收着牛粪不晒成饼子烧火,却要用它养地龙,再挖地龙养鸡的事却是别的人在做。他只当故事听了听,他也听不大懂,几位少主若要知道,他这便去叫人来答话。
&esp;&esp;帖木儿缓缓伸出一只手,朝后摆了摆。
&esp;&esp;“不必问了。”
&esp;&esp;不只人,连这些牲口进了郑地,都似天生长在这里的一样习惯顺服,又长得肥壮结实,还有什么可问的呢?
&esp;&esp;这里还不是郑朝大边之内的好地方,只是叫郑人占了城,行了郑法,就成了又养人又旺牲口的好地方。他来之前父亲还担心他们会害了族人,如此看来,他们只会带着族人过好日子。
&esp;&esp;他深吸一口气,回身问镇抚:“我在京里听说这些工坊都是一位宋三元想出来的,心里一直想见见他。今日见了他的弟子在凉城建的园子,已觉是惊世之作,愿有机会见见宋三元才好。”
&esp;&esp;这个么……
&esp;&esp;这位宋三元原是汉中知府,如今虽荣升了陕西分守道参议,却也只能在陕西境内移动,不能到他们凉城。
&esp;&esp;不过世子也不必就觉着失望。他虽不能来,但是这回朝廷派了他的,咳咳,派了佥都御史桓凌来凉城。这位桓御史也是擅理民政的人才,和宋三元一道建了经济园,自然懂怎么让草原部族过上好日子。
&esp;&esp;人来此地,就和宋三元亲到是一样的。若是这位新侯世子私心崇敬宋三元的,就把这位桓御史当他本人一样敬爱就行。
&esp;&esp;
&esp;&esp;宋时做知府时,每次都只能在府城外十里二十里处目送桓凌的身影远去,这回终于可以远送,便一路送到了黄河岸边的府谷县。
&esp;&esp;再往东走,便是黄河了。
&esp;&esp;宋时不能再送,便叫人在黄河边铺设茵毯,为桓凌与使团众人、同行将士置酒送行。
&esp;&esp;这里就已是黄土高原,纬度既高、海拔也高,早早地遍地结霜,朝来寒露满地,压着枯黄稀疏的秋草,高坡下便是澎湃奔腾的黄河,景致壮丽而萧索。
&esp;&esp;众人也都有一番不去不回的壮志,对着塞上高天阔里、滔滔黄河吟诗作赋,或提笔写文,满心热血奔涌,将秋日寒气都挡在了身躯外。
&esp;&esp;当然,更主要驱寒的还是因为士兵们把马车拉过来围成了屏风,又给他们身边搁几个热火熊熊的烤炉。
&esp;&esp;炉里烤着本地著名特产,黄河大鲤鱼。
&esp;&esp;秋深水寒,鱼肉更肥厚紧实。打上鱼就着河水收拾干净,对半剖开,略加酒和作料腌渍,便是一道难得的美食。孙员外与通事们吟着边塞诗,作着西征赋,唯宋时这个三元及不经过三审四修绝不公开发表。虽然不能与同僚共抒出塞情有些遗憾,但也不只是在诗文里写出来的,能叫他师兄知道也就够了。
&esp;&esp;只要有心,游标卡尺也能是鸳鸯尺,这里的黄河鲤鱼其实也可以是比目鱼。
&esp;&esp;他撕下一块烤得微微发黄的鱼腹,扯掉大刺,招呼桓凌一声:“师兄快来吃。”
&esp;&esp;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说是特地给他烤的,也不好说出自己拿这鱼传情,不过鱼肉是切切实实的好吃,亲自给他弄一顿不差的饭食,也足以传言行外之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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