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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枝哪管什么传承,主子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几个少爷小姐吃不了的最后全收他胃里了,这趟差使可真好,难怪四枝哭着喊着想跟着出来——这一路都是吃吃喝喝各种美食,四枝那吃货不眼气死才怪。吃罢早饭,使唤大丫头燕七把三人房间的床单被罩都收了,五枝同店家核对了马车上的用物,补充了路上要用到的食水及生活用品,一行人便由武陵记出来,重新打马上路。慢悠悠地行走在街上,透过车窗将太微城中的民生百态尽收眼中,有人忙碌有人悠闲,一座城就是一个不同的世界。出得太微城,马车重新驶上官道,同着其它的行旅一起奔往相同的方向,浩浩荡荡的一大队马车,在禾田夹径的官道上逶迤前行,像是一列精神抖擞的火车,欢快地冲向太阳升起的地方。偶尔出现岔路,有的马车拐去了另外的方向,有的马车从另外的方向并进队伍,这列火车时而清减,时而壮大,一直都未停下它的脚步。坐过火车的燕七对这样的情形倒未觉什么,反而是燕九少爷和崔晞对此都颇感稀奇,坐在车窗边向外看着,时不时有人超车过去,亦或与三人的车并排行一阵,车窗口也有人向着这边望,若是男人至多看上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若对面是女人,瞅见崔晞或是燕九少爷的脸,要么泼辣地继续一味猛看,要么就羞涩地躲到暗处改为偷瞧。“你们两个不要搞事情啊,”燕七道,“招来劫色的我可保不住你们。”燕九少爷白她一眼,目光重新落回手上的书本,崔晞笑吟吟地将窗上的纱帘拉住,轻柔的蝉翼纱丝毫不挡光,却能将车内的情形遮个朦胧。“不成想这条线路如此热闹。”崔晞倚在靠枕上,长腿伸直,抻了个浅浅的懒腰。燕七就在他脚头坐着,随手拽过条小小的毯子盖住他的腿和脚,手里还在用崔晞的小刀撬着核桃,说是撬,实则根本就是在切,这小刀锋利得吹发可断,将如此坚硬的核桃壳一切两半几乎毫不费力。“时间的缘故吧,一开春儿百业待兴,南来北往的商旅正是要开始忙碌的时候。”燕七把核桃仁剥出来,往面前的两个碟子里各放一半,然后又去切下一个。“可惜来不及弄出橡胶轮胎,”崔晞道,“否则我们的车应该还能更快些。”“哪有那么容易,”燕七道,“一个真正能用得住的橡胶轮胎里面,除了橡胶还掺有许多其他的东西,据我所知好像还有炭黑、硫磺、滑石粉等等,这些材料的配比各占多少需要无数次的试验,没个几年功夫只怕下不来。”“我身上就时间多。”崔晞笑。“快,花些时间把这些干掉吧。”燕七把盛核桃的碟子放到他手边,另一只碟子放到燕九少爷榻上的小几上。从太微城到下一座城之间,路途有些遥远,大约需要两天一夜的时间,在途中有一些零散的小型旅店,供行路的旅人打尖住宿。这类小旅馆的卫生环境委实不敢恭维,燕七三人决定就在房车上过夜,好在暗格里备有不怕放时间长的熏肉和油酥点心,路过旅馆时买上些干粮就足以对付这两天一夜。抵达下一座城时,依旧由五枝带路去寻下榻处,几个人在城中消磨了两天,逛街购物,体验民风,顺带洗澡洗衣洗床罩被单——大型的旅店中都是有专门给客人洗衣的洗衣工的,把脏衣服丢过去,付些钱,第二天就能得到洗净并烘烤干的衣物床单了。几人养饱精神再次上路,依旧继续往东行,临走前燕七没忘去鹰局给燕子恪发信,无非就是路上见闻和交待自己姐弟俩在外的情况。再向东出发的时候,路上同行的旅人就已经没有多少了,路上的风景也有了新的变化,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农田或荒野,地势渐渐出现了起伏,向远看去,群山在望。“浮烟山,昼行夜停,需走三日两夜。”燕九少爷慢吞吞地收起复制自燕子恪处的一份东部舆图。好在一应食水炭及生活用品早已在上一站处补充齐整,马车不紧不慢地继续前行。接近浮烟山时,官道前后目力所及之处已经没有了同行的旅人,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热门的去处,而值得称道的是这条官道虽然依着山势开始变得曲折蜿蜒,但路面还是依旧宽敞而平坦,燕七他们的房车如常行驶毫无压力。山里的黄昏似乎比别处降临得要早,尚未生出新芽的树枝交错盘结在灰黄的天空,官道两侧嶙峋高耸的山石倾压在头顶,让人有种透不过气来的逼仄感。五枝将马车停在路边一块较为平坦宽敞的岩石上,天黑下来后就不好再行路,所以要赶在彻底黑下来之前先找好落脚的地点。燕七先从车上跳下来,扛了简易厕所跑到远处去方便,回来后轮到男士们去,之后把炉子搬出来生火烧饭,五枝负责烧火,燕七负责淘米,崔晞帮忙削笋皮切腊肉,燕九少爷负责揣着手在旁边围观。燕七把食材铺进锅子里,一层米一层腊肉,再一层米一层笋,盖好锅盖,下头烧火的木头噼啪作响,红红亮亮的一团,在漆黑阴冷的山间格外的温暖显眼。过不多时,锅子里的肉香笋香和米香渐渐地四溢出来,一下子便随着山风飘了个满山满谷。燕七三人捧着碗缩回车厢里吃,五枝坚持在外面吃,并且包圆儿了锅里剩下的,燕七就此发现了一件稀罕事儿:清清瘦瘦的五枝是个大胃王,这一路走来,不管每顿饭剩下多少,这位一个人都能给你全部干精光!——真看不出来啊!明明长得这么文静清秀!吃罢饭歇一歇,喝上杯热茶暖暖身,把炉灶锅碗收拾妥当,众人就都在车上窝好了,五枝给马匹骡子喂了豆饼草料,四下里转了转,也躺回自己的“棺材”,棺材盖露着个缝儿,为了能更清楚地听到外面的声音。时间还有些早,燕九少爷也没打算再费油蜡,三个人黑灯瞎火地在各自榻上或倚或歪地瘫着闲话,渐渐地就都困了,动动身子躺好,不一时便前后脚地入了梦乡。山里的夜晚真是很冷,比隆冬时节也不遑多让,尽管睡前燕七已提醒了多盖条被子,可燕九少爷还是觉得浑身发寒,然而人在梦里深处,怎么冷也醒不过来,正觉不爽,耳朵边忽然听见他姐的声音低低地传进了脑里:“小九,起身,衣服穿好,进衣柜去。”燕九少爷睁开眼,车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照在榻边,他姐已回身去叫崔晞了,身后的弓弦在月光下闪过一丝银芒。燕九少爷的动作从未如此迅速过,起身穿衣钻进衣柜,几乎就是眨眼间的事,崔晞却没有这样的速度,才刚将外衫披上,身旁的玻璃窗已是骤然一下子碎裂开来,一块酒坛子大小的石头呼啸而入,正砸在对面燕九少爷的榻上,倘若那里真躺着个人,这一下子足以将脑袋砸个稀烂!而就在玻璃窗碎裂开的一刹那,燕七已飞快地将崔晞拉离那临窗的榻,紧接着身形一晃挡在崔晞身前,弓与箭不知几时已抄在手上,瞄准的姿势都未有箭便离弦,穿窗而出后紧接便是“噗哧”一声利器入肉的声音!“进衣柜,莫出声。”燕七低声和崔晞道。从事发到现在也不过是须臾功夫,燕七听得车外响起了金铁交鸣声,五枝的声音清晰响起:“有敌袭!”话里不带称呼也不指示该怎样做,这是怕对方知道车内人员和情况。燕七再次将箭上弦,而后飞快地落下两边车窗最外面的那道铁皮窗扇,插销在车内,由车内关好后从外面是很难打开或破坏掉窗扇的,接着燕七径直持弓由车门出去,将门关好后直接翻身上得车顶,便见黑黢黢的夜色里七八条黑影手持武器将己方的马车包围了起来,其中的两三个正与五枝打在一处,剩余人似乎慑于燕七刚才从马车内放出的那一箭,一时未敢轻易近前,距马车最近的地上躺着一人,直接被燕七的箭洞穿了胸口。乍见燕七翻上车顶,黑影们先是一怔,随后立即齐齐扑了上来,有直奔燕七来的,也有直奔马车门去的,燕七抽箭在手,一支接一支流水般地疾射出去,便听得一连串地“噗哧”声响起,接着又是一连串地“叮当”武器落地声,所有这些声音里却没有一道人声,五枝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对手一声不吭地倒下去,这才发现原来现场这所有人,竟都被一箭直接穿了喉!五枝瞪大眼睛转头去看车顶上的那位小主子——他知道她箭法好,可没想到竟然好到如此地凶残,顷刻间啊!七八条人命就这么嘎嘣脆地没了!这这这——简直就是个小煞星啊!还没等五枝回过神,却见燕七身后突地一道黑影带着阴冷的刀光凌空飞扑而至,由上至下狠狠地照着燕七的后脑勺劈了下来!这速度委实太快,五枝根本连声都来不及出,骇了个魂飞魄散,脑海里登时就只剩了一个念头:完了。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刀要沾到燕七脑顶的一瞬间,那黑影的手突然一顿一甩,手上刀脱手向着旁边飞出,紧接着便又有一条黑影飞至,手上长鞭一卷一抽,先前那道黑影便被撂倒在地!“留活口!”五枝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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