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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所想的是,事先没有听到半点风声,甚至连渣爹都很意外,显然诏书是临时拟成,并未下至三省一台。&ldo;桓温子容,良才美玉,大才槃槃……仁政爱民,北伐有功,以功封淮南郡公,实封食邑三千户。&rdo;诏书念完,众皆无声。郡公?!不到二十岁的郡公?!桓容想到多种可能,就是没有想到,司马昱会送给他这样一份&ldo;大礼&rdo;。他的确和桓熙说过,只要他愿意,郡公异姓王都不是虚话。但是,速度也不该这么快!渣爹奋斗大半生,才封到南郡公。他入仕不满三年,只经历一场北伐,而且不是主帅,就封了郡公?心若宽点,封就封吧,反正早晚有这一天。可是,封号为什么偏是淮南?!做爹的是南郡公,儿子成了淮南郡公,天子是想干什么?桓容狠狠磨牙。这种情况下,还让他怎么心宽!可惜,无论桓容怎么想,诏书当着众人宣读,他都要领旨谢恩。至于渣爹是什么脸色,会有什么想法,亲娘是不是想提剑砍人,都是以后需要考虑的问题。&ldo;臣领旨谢恩。&rdo;桓容接过诏书,旋即向司马昱行拜礼。众人陆续回神,或惊讶、或羡慕、或嫉妒,种种表情不一而足。桓祎真心为桓容高兴,待司马昱被请走,立刻上前两步,笑道:&ldo;阿弟,恭喜!&rdo;桓容苦笑一声,说喜确是喜,但是,这可是明晃晃的糖衣炮弹,代表着无穷无尽的麻烦。最直接的效果,很可能打破他和渣爹之间的短暂和平,直接促成两者对立。桓熙桓歆则是满心嫉恨,双眼几乎被妒火烧红。待桓容被南康公主唤走,桓熙冷哼一声,不想再多留,干脆支着拐杖离开。桓歆走近桓祎,不怀好意道:&ldo;我真为四弟可惜。&rdo;&ldo;哦?&rdo;桓祎看向桓歆,冷笑道,&ldo;阿兄何出此言?&rdo;&ldo;五弟提前加冠,将四弟置于何处?&rdo;桓歆低声道,&ldo;纵有嫡庶之别,亦要分长幼。纵要提前加冠,也不该撇开四弟。&rdo;桓祎盯着桓歆,一言不发,直将对方盯得不自在,方才道:&ldo;此事不劳阿兄费心。我虽不甚聪明,却也知道好坏。从记事起我就明白,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反之亦然。&rdo;&ldo;是吗?&rdo;桓歆尴尬的扯了扯嘴角。&ldo;自然。&rdo;桓祎再次冷笑,不想再理会他,大步穿过廊下,打算去找桓容。目送他的背影,桓歆面沉似水,狠狠的咬牙。&ldo;果真愚笨不砍,难与之谋划!&rdo;在他离开不久,阿黍从侧厢走出,望着回廊尽头,目光犹如寒冰。取字《礼记》有载,夫礼始于冠、本于昏、重于丧祭、尊于朝聘、和于射乡,此礼之大体也。冠者乃礼之首。男子加冠,需弃少年顽劣,做到齐服色、正行止,在朝敬奉君主,出仕仁政爱民,在家孝敬父母、友爱兄弟,严守礼仪,行止有度,行事得体。不可为小人之行,不当为不以之事。桓容身为嫡子,在正堂前加冠,象征其在家族中的地位。代表继桓大司马之后,将成为掌家之人。礼后飨宴宾客,由亲父或长者为其取字,表示其已正式成人,当以成人之礼对待。不过,乱世之中礼乐崩坏,五礼不复秦汉,更不及周时。加上桓容情况特殊,许多程序仅是走个过场,并无太大实在意义。不提其他,单是&ldo;继承人&rdo;这个身份,就不会被桓大司马承认。由正室所处,在正堂加冠又如何?碍于晋室血脉,只要桓温还活着,桓容在族中的话语权就不会太高,&ldo;继承人&rdo;的头衔更不会落到他的身上。众宾被请飨宴,桓容暂未随行,抓紧时间换下爵弁服,重着缁布冠和玄端服,前往拜见南康公主。因要接待各家女眷,南康公主移步客室。室内设有立屏风,将空间一分为二。桓容在屏风前行礼,各家女眷则在屏风后,透过玉上镂刻的花纹,隐约能见到玄衣少年的身影。&ldo;阿子元服,我心甚慰。&rdo;南康公主正身端坐,双手合于腹前,袖摆在身侧铺展,金线绣成的祥纹流光溢彩,发上的凤钗灿烂夺目。绢制牡丹簪在髻后,花蕊以彩宝雕琢,可谓巧夺天工。&ldo;自今往后,尔当敬于天地,功于社稷,友于士人,礼于庶民。&rdo;&ldo;谨遵阿母教诲。&rdo;桓容正身下拜,额头触地,良久方才起身。南康公主颔首,笑道:&ldo;去见过你的兄弟。今官家为大宾,献礼自可省去。宴后当拜见族老,绢帛均已备妥。&rdo;&ldo;诺!&rdo;桓容再行礼,起身就要退出室内。&ldo;瓜儿。&rdo;南康公主突然出声。&ldo;儿在。&rdo;&ldo;宴后再来我处,我有事问你。&rdo;想起秦氏送来的鸾凤钗,南康公主不免提心,总觉得事情有异,必须问清楚。无心尚且罢了。如果是有意,难道真是找茬?闻秦氏同幽州素有生意往来,这个时候找茬,究竟图的是什么?&ldo;遵阿母之命。&rdo;桓容恭声应诺,忽有想起一件事,开口问道:&ldo;阿母,我闻阿兄带来百斤海鱼,宴上用不尽,可令厨下留出数尾,待明后日用新法烹制,再奉与阿母。&rdo;&ldo;阿子孝顺,我会令人吩咐厨下。&rdo;南康公主笑道,&ldo;时间不早,飨宴已开,莫要多耽搁,快些去吧。&rdo;&ldo;诺!&rdo;桓容退出正室,恰遇一阵秋风卷过,袖摆轻振,衣摆微鼓,通身的素色,映着满院金桂,愈发显得少年灵秀,隽丽雅致,洒脱俊逸,几乎让人移不开双眼。立屏风后,前来观礼的各家夫人不免颔首,如此郎君,难怪能与王谢郎君比肩。几个女郎心神微动,桃腮微红。今日随父母前来,本就存着结好之意。如能两姓联姻,得此佳婿,也可慰半生之期。婢仆撤去立屏风,迅速摆上两排矮榻,送上菜肴美酒。南康公主坐于主位,李夫人不设单席,以妾室身份坐在她的身后。余下女眷分别被引至席间,各家女郎随母落坐,面前摆着炙肉鲜蔬,并有一盏精致的羽觞。婢仆伺候在席侧,打开酒坛,用木勺舀起美酒。酒香瞬间弥漫。和寻常酒水不同,坛中泛着微红,底部微有沉淀,却并不显得浑浊。酒水落入玉制羽觞,仿佛一枚红玉,未入口已能醉人。&ldo;此乃桃花酒,出于幽州。据传是前朝的方子,恰好被我子寻到,特地命制成数坛,今岁刚成。入口微甜,不似粮酒辛辣,诸位满饮。&rdo;话落,南康公主举觞,席中女眷遥祝共饮。酒水入口绵软,带着些许的甜味,如饮蜜水一般。入喉方才感到微辣,随即化为一股暖意,缓缓融入胃中,流变四肢百骸。&ldo;确是好酒。&rdo;哪怕是不善饮酒的女郎,此刻也能多饮三盏。再想南康公主所言,不免感叹桓容的用心。&ldo;淮南郡公至孝,殿下有福。&rdo;&ldo;范夫人夸赞。&rdo;三觞之后,南康公主向阿麦示意,后者无声退到门边,轻轻拍了拍手。一阵琴弦声起,数名做少年打扮的舞女鱼贯而入,身着短袍,手持木剑,发以木簪束起,面上未着脂粉,用力踏着双足,伴着弦乐和鼓声起舞。舞乐声中,酒香愈浓,气氛渐渐变得热络。有士族夫人寻机开口,打探桓容是否定亲。&ldo;此事不急。&rdo;明白对方的暗示,南康公主笑道,&ldo;日前有术士卜笄,言我子不易早定。&rdo;&ldo;哪位术士?&rdo;&ldo;扈谦。&rdo;此名一出,众人的心顿时凉了一半。几家夫人放下羽觞,下意识皱紧眉头。扈谦的大名,众人早有耳闻。此人数年为晋室卜笄,少有出错的时候,生命十余年不坠。今上在潜邸时,常为幼子夭折而苦,便是他卜出笄言,才有了两位皇子。司马曜和司马道子序齿,卜笄之事广为人知,更让他名声大噪。时人笃信鬼神,在场女眷多多少少都曾请过术士,询问过吉凶姻缘。细细思量,认为南康公主不是托辞,难免有几分遗憾。桓容身为男子,晚几年成亲并无大碍。纵然没有正室,美婢佳人都不会缺。自家女郎不能为妾,也不能无限制的等下去,结亲之事只能作罢。至于送美人,那是不入流的办法。就算要送,也不会是嫡支女郎,哪怕庶出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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