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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行了一天一夜,直至次日清晨,他们才到了中京。皇太后驾崩,辽国宫中甚是忙乱,而赵渝与耶律洪基尚未行大礼,故而只是将暂时安置在德阳门外的大同馆内。好在大同馆原本就是接待外国使节所用的馆驿,常年有宋使居住,馆内尽是宋人,内中自厢房庭院到桌椅条凳都与中原无异,只是所吃之物却是万万及不上。莫研挂了个贴身侍卫的名头,却没什么实差,也就是赵渝唤她时才探个头。她宽裕地把自己所住之处归置好,又跑去找展昭,才知他被耶律洪基传进宫去尚未回来。赵渝一路辛劳,在侍女侍侯下也已经歇下,侍卫们按展昭之前的吩咐轮班站岗,井然有序。百无聊赖地在大同馆内转了几转,莫研也只好回屋休息去。待她睡了一觉醒来,赫然发觉竟已是黄昏时分。她起来梳洗过,急匆匆出屋去,刚转过假山屏障,迎面正遇上展昭。“睡醒了?”展昭微笑着看着她。“大哥,你什么时候从宫里回来的?”“辰时刚过就回来了。”展昭两天两夜未睡,从宫里回来后除了负责站岗的侍卫,其他人几乎全都在睡觉,他便也回房歇息。只是他向来少眠,不过两个多时辰便自行醒来。“公主她……”莫研踮起脚尖,越过他肩膀,朝他身后赵渝所住的屋子探头探脑,大哥应该是刚从公主屋子里出来。展昭把她扯下来,拉着往外走:“公主正在用膳。”莫研跟着他一路走,直进了展昭的房间,在桌边坐下,才好奇道:“大哥,你从这辽国的皇宫里回来,这辽国的皇宫和咱们大宋的皇宫有什么不一样么?好不好玩?”展昭好笑地看她:“宫里能有什么好玩的?”“那个皇帝凶不凶?叫什么耶律宗真的,你可见到他了?”他点点头,眉宇间不易察觉地微微颦起。歪头看他一瞬,莫研探身过来,笑盈盈地伸手替他抚了抚眉间:“看起来那个皇帝一定凶得很,惹得大哥心情不好,我替你去揍他一顿好不好?”闻言,展昭忍俊不禁,轻握着她的手放下来:“又胡说八道。”“出什么事了吗?”“那倒没有,只是我担心……”他顿了一下,才道:“原定一个月后行大礼,可眼下辽国皇太后驾崩,这行大礼之期只怕要往后推。”莫研奇道:“推迟一些怕什么呢?”展昭摇头叹道:“今日进宫才知,萧氏一族在辽国的势力远远超出我原先的想象。萧太后突然驾崩,而耶律洪基又将迎娶公主。若是此时行大礼,定然触怒萧氏,辽国朝堂不稳,耶律宗真一定会以守孝为名推迟大礼之期,用以安抚萧氏。”“迟些也好,我瞧耶律洪基和萧观音亲热得很,公主一点都不想嫁。”“推得越迟,公主的危险便越大。”“危险?”莫研只是略略一想,顿时明白,“你是说,萧氏一族之人会对公主不利?”展昭沉默片刻,才低低道:“我只担心,恐怕还不止萧氏……”这下莫研连想都没想,就道:“还有耶律洪基的叔叔,耶律重光,他多半也不喜欢公主嫁给耶律洪基,是不是?”倒未料她居然会如此说,展昭笑着抬眼望她:“你如何会这么想?”她理所当然道:“我听说耶律宗真在酒醉之时曾经戏言要将皇位传给耶律重光,只怕耶律重光是当了真。那么耶律重光最讨厌的人就应该是和他争皇位的耶律洪基,自然是不希望他与大宋结亲。”“你什么时候听说的?”展昭问道。“在京城里的时候。”莫研洋洋得意,她尚在京城之际,就在闲暇时偷偷打听着辽国事闻,希望来了之后能帮上展昭的忙。从她话中可听出,在京城时她计划着随自己来辽国看来是有好一阵子了,难为她的性子,竟然瞒着自己瞒了那么久。展昭心中感动,倒了杯茶递给她。莫研接着道:“耶律菩萨奴是耶律重光的属下,一路过来,光看他对咱们宋人的模样,也清楚得很。不过我看,耶律重光多半是想看着咱们和萧氏两败俱伤,耶律洪基两边都不讨好,他才欢喜。咱们倒不用太担心他。”她的话虽然有理,可展昭却久久未语。包拯交待之事犹在耳畔,朝廷中有人将大宋军事布防图暗中给了耶律重光,此事事关重大,暂且还不能告诉莫研,但他自己又如何能不担心。海东青,也不知他究竟是何人,何时才会和自己联系。“大哥,大哥……”莫研瞧他出神,轻声唤道。“嗯。”展昭回过神来,淡淡一笑,示意自己无事。知道他重任在身,莫研实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宽慰他的话,干脆跳起来道:“大哥,你饿不饿,我去做饭。这里的小厨房东西齐全得很,你想吃什么?”“你也饿了吧,简单下两碗面就行。”她欢喜笑道:“好,那你等着,很快就好。”看着她小跑着出门去,展昭心中暖意流动,不过瞬间,猛然听见一声极细小的利器破空之声……“小七!”他心底凉透,电光火石之间,人朝门外揉身扑出。然而却已晚了一步,待他赶到时,只能看见墙头一抹人影堪堪消逝,而莫研软软地倒在假山下,额角有血丝渗出。顾不上追赶刺客,他先俯身抱起莫研,后者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不复方才的笑意盈然。手紧握成拳,展昭深深吸口气,稍定心神,方才缓缓松开手,轻轻探到她鼻端——她鼻息浅浅,显然还活着,他长松口气,这才细细查看她额头上的伤。查看之下才发觉,虽然出血,但并不像他所想的那般是被暗器击中,只不过是擦伤而已。展昭这才轻拍她的脸颊,唤道:“小七,小七……”片刻之后,莫研悠悠醒来,还未睁眼,便扶住额角痛呼,待睁眼看见展昭,急道:“大哥,有刺客。”“我知道,已经跑了。”展昭扶她起来,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关切道:“你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莫研低头瞧了瞧自己,摇摇头道:“好像没有。”“那里你额头上的伤……”“……这个,我方才躲得匆忙,没留神,脑袋正好撞在山石上。”“……”“意外意外。”莫研扶着额角,嬉皮笑脸道。拿她无法,展昭无奈苦笑,垂目时忽然瞥见一支羽箭斜斜擦在石缝杂草之中,箭柄上隐约还裹着什么东西。他蹲下身子,心中暗道惭愧,之前全副心思都在莫研身上,此物近在咫尺,他竟然都未看见。他拔出箭来细看,箭上裹了一小段布条,待解下来,布条上空空如也,并无只字片语,也无任何特殊标记。莫研好奇地探过头来,鼻子皱了皱,抬眼望向展昭:“有一股生油味,辽人喜欢浇到粥里的那种,他们好像常吃这东西,倒也不稀奇。”仅仅是一小块无字布条,展昭深颦起眉……会是海东青吗?若是他,为何会送来无字布条?忘了?不可能。莫非是时间太紧,恐人发觉,无瑕写字?不对,若是那样,他根本就无需射出此箭。屋内,展昭坐在桌前,手里拿着布条反反复复地看,莫研在旁把玩着那把箭,也试图从其上能发现一些线索。“大哥,这箭好像也普通得很。”半晌,她放下箭,耸耸肩道。展昭点头:“是辽国寻常军士用的箭,与我那晚所用一样。”“奇怪,怎么会只绑个布条,什么都不写。”莫研挠挠耳根,“就算不识字,也可以画个图嘛。”她从展昭手中拿过布条,凑到眼前,喃喃道:“是咱们宋朝的丝绸,没错啊。平常得很,也比不上宫里用的,我瞧萧观音穿的都比这好……有些饿,我还是先去下面条了。”她愁眉苦脸地放下布条,一溜烟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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