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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我只想见藤迦小姐,能否通融一下?”我隐忍不发,毕竟是在日本人的寺院里,不是好胜逞强的时候。再说,我只是想面见神壁大师,如果是为了藤迦好,他肯定会接见我。
&esp;&esp;兵见身体里的关节喀喀声响得更激烈,并且右脚慢慢后撤一步,变成了最适合发力冲拳的弓箭步,无声地拒绝了我的要求。
&esp;&esp;向北面“洗髓堂”方向望去,青烟越来越浓重,似乎有几千支香烛同时点燃,但偏偏空气里却听不到任何诵经声、敲打木鱼声,透着说不出的古怪。任何一种法事,除了焚香烧纸之外,肯定得有诵经敲打,这都是必不可少的固定程序。
&esp;&esp;“那好,咱们就彼此得罪一回——”我没有任何准备姿势,前脚一抬,已经插入兵见的两腿之间,随即肩膀斜撞他前胸。
&esp;&esp;兵见身子一扭,避开我这一撞,双手搭在我肩膀上,一正一反,发力便扭,正是柔道里的狠辣手法。他虽是寺院僧人,出手却毫无“仁慈”概念,这一扭之下,目的便是要令我的右肩脱臼,失去战斗力。
&esp;&esp;他的应变手法早在我计算之内,所以当他的手触到我的肩膀开始发力之时,陡然大叫一声,向后仰跌出去,后脑勺重重地磕在石板上,顿时鲜血横流。
&esp;&esp;我掸了掸衣袖,冷笑着:“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阁下的出手比市井小混混还毒辣,难道这就是枫割寺的修养水平?”他出手越狠,被我“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反弹出去的力道便越重。乳白色的石板地,立刻被涂上了鲜红的一行,斑斑驳驳,如同春天里烂漫的樱花。
&esp;&esp;兵见顽强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双臂一分,变成空手道的“手刀”,仍旧挡在我面前。鲜血染红了他的僧袍,一直不停地向下淌。
&esp;&esp;“非常抱歉,我只是要求见神壁大师,何必苦苦阻挡?”我向前逼近,对他的伤势爱莫能助。他一味地阻挡我去“洗髓堂”,无异于“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而且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外国人上来便下狠手,就该稍稍给他些惩戒,否则他就越发无法无天了。
&esp;&esp;兵见咬着牙,脸上忽然露出绝望的苦笑:“风先生,放你过去,就是我的失职。神壁大师说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可以踏入‘洗髓堂’半步。这是我的职责,就算放你过去,也只能是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esp;&esp;他后脑勺灰色的伤口血流很快,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在脚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泊。这种淌法,若没有紧急救治,再与人动手过招,只怕很快就得血尽人亡。
&esp;&esp;我郁闷地叹了口气,正打算放弃前进的想法,跟兵见无冤无仇,何必损伤了他的性命?
&esp;&esp;兵见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连退数步,一边斜着眼睛看我一边接电话,语气非常恭敬:“是,我是兵见。什么?主持要见这位风先生?好好,我马上请风先生进去,马上、马上!”
&esp;&esp;他合上电话之后,神色转忧为喜:“风先生,神壁大师请你进去,实在抱歉,耽误了你的宝贵时间……”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我也有些愕然,歉意地取出手帕递给他。
&esp;&esp;那个黑银戒指,此刻便握在我手心里,沉甸甸的,像极了此刻的心情。
&esp;&esp;兵见用手帕暂时捂住伤口,带着我快步穿越重重叠叠的回廊,一直向北。
&esp;&esp;我能感觉到,地势正在步步拔高,整个寺院里,宝塔的中心是地势的最低点。此时,很想取出电话与萧可冷交流几句,寻福园方面,以她为当家主事人,想必对枫割寺里的复杂布局有很多独到的想法,但这念头只是一转,还没来得及实施,兵见已经向前苦笑着一指:“风先生,前面那个月洞门进去,就是神壁大师的‘洗髓堂’。我的等级低微,不得召唤,不敢进去。”
&esp;&esp;我满含歉意地向他点点头,大步向前,穿过那道被巨型的樱花树遮掩去大半的月洞门,面前出现的竟然是另外一个奇怪之极的场景——
&esp;&esp;至少有三百余名灰衣僧人盘膝坐在院子里,双手合十,面向正北,嘴唇不停地翕动默念。映入我眼帘的,只是一颗颗黯淡无光的光头,占据了这个布置精致的院落的大半。僧人后面,横七竖八地坐着三十几个衣衫服饰各异的工人,虽然他们的双手也合十在胸前,脸上的神色却是非常木然,根本没有参禅打坐的模样。
&esp;&esp;院子里的人合起来大概在三百五十名左右,加上门廊下端正坐着的二十名满脸皱纹的老僧,整整有三百七十人鸦雀无声地坐着,他们的坐姿是在向着正北面灰白色的禅房围绕着。
&esp;&esp;禅房正面是一扇普通的纸质推拉门,但那门上绘着一幅巨型的樱花图,灿烂娇艳之极,大团大团火红色的樱花此起彼伏地闪亮着,像是在门前燃起了一堆永不安静、永不熄灭的篝火。整幅画的背景,是绵延起伏的木碗舟山与枫割寺“亡灵之塔”,画得极为神似。
&esp;&esp;我毫不停顿地一直走向禅房门口,满院的人毫无反应,仿佛我在他们眼里,只是纤尘不起的透明人。
&esp;&esp;到达门口之后,我略一停顿,不知要不要贸然敲门造访。
&esp;&esp;忽然,门唰啦一声被拉开了,有个身材矮小的白发、白须僧人直盯着我,冷眼看了半分钟,才慢慢开口:“是风先生?那个在埃及沙漠里救了藤迦公主的年轻人?”
&esp;&esp;他的眉毛还没有白透,每吐出一个字,眉毛都杀气重重地轩动一次。当他仰着脸看着我时,像一尊铁铸的雕像一样稳稳挺峙着。
&esp;&esp;我看过印在旅游资料上的照片,他就是枫割寺的主持神壁大师。
&esp;&esp;我点点头,他向后退了一步,也点点头,示意我进去。
&esp;&esp;向前迈了几步,我才弄明白,不是他个子太矮,而是门里的地势要比院子里矮上三级台阶,其实他的身高与我相差无几。
&esp;&esp;进门后是一个宽大的客厅,足有十米见方,一只水晶棺材端端正正地放在客厅中央,上面覆盖着一层近乎透明的白纱。
&esp;&esp;我大步向前,走到棺材侧面,低头看时,藤迦安详地躺在棺材里,身上仍然套着那些古怪的黄金套子,曾经被假谷野拿走的金盔与金鞋也全部放在她的身边。她还没醒,不过看起来状况也并没有恶化,跟此前在开罗城时一模一样。
&esp;&esp;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胸口也一起一伏的,真的像是睡熟了一般,仿佛只要明天太阳一升起来,她就能坐起来说话、吃饭、工作……
&esp;&esp;我颓然长叹一声:“神壁大师,如果是为了唤醒藤迦小姐的话,送她去医院,会比盲目地在这里烧香磕头更有效,对不对?”
&esp;&esp;日本的医学技术在全球范围内仅仅落后于美国,跟欧洲列强持平,他们的“脑激活”技术,据说已经越来越成熟稳定,完全可以为藤迦实施这样的手术,即使前者只是处在概念性实验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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