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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得知事迹已经败露,何氏非常平静,她生得很是美丽,又有一股书卷气,严格说起来,牛奔根本配上她,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牛奔那样暴躁易怒又酗酒,且无身家的汉子,是怎么娶到何氏这样的姑娘的?!
&esp;&esp;但已经确认凶手是何氏,自然,她的杀人动机也找到了。
&esp;&esp;何氏本是书生之女,自幼饱读诗书长大,她幼年时母亲早逝,父亲续娶,继母又生下一儿一女,后来到了嫁娶之年,父亲的一位至交,家中有一独子,才华横溢,年纪轻轻便已是举人,前途不可限量,便想为儿子定下何氏。
&esp;&esp;这本是桩好亲事,书生自然也愿意,可继母却想把这好亲事留给自己女儿,日后那公子考取功名,自己的女儿便是官家夫人了!
&esp;&esp;她怎么能看着继女得这样的好事儿?
&esp;&esp;牛奔,便是她花了钱找来糟蹋何氏的人。
&esp;&esp;书生迂腐,女儿被粗汉坏了清白,他不由分说,便将女儿嫁给了牛奔,牛奔是个粗人,为人贪婪好色又贪便宜,拿了钱睡了个美人还能带回家当媳妇儿,这样的好事怎能拒绝?
&esp;&esp;他娶了何氏后,对她愈发轻贱,有时甚至带着自己的狐朋狗友回家一同糟蹋她。何氏不堪受辱,可她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伤牛奔?几个月前,,牛奔在码头上搬货,摔了一跤,在家将养许久,还是说心口难受,因他摔倒时,货物都砸在心口。
&esp;&esp;此后何氏愈发贤惠温柔,小心伺候,但每天晚上,她都会用锥子凿牛奔的心脏。没用太大力气,可水滴石穿,牛奔的心脏本就受了重击,何氏又日日凿击,他看似强壮,实则内里已经腐坏,因此跟一笑先生相撞后,惊怒之下暴毙而亡。
&esp;&esp;死因是尸检得出的结果,可杀人动机,绿翘查到的时候,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esp;&esp;这番审案,帝后众臣皆在,坐在公堂正中的丁岚问何氏:“既然知道是折磨,又为何要嫁?”
&esp;&esp;“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人,不都是这样的么?”何氏安静地回答,“便是个乞丐睡了我,他占了我的身子,我便是他的人了,不嫁,我也只会给父亲丢脸。”
&esp;&esp;“父亲只要脸,女儿的死活,与他何干?”
&esp;&esp;一笑先生如遭雷击。
&esp;&esp;“既然出嫁从夫,你又为何要杀牛奔?”丁岚问。
&esp;&esp;“因为……”一直安安静静的何氏,被丁岚这句话问出了泪,“因为……活不下去了呀……这桩婚事,父亲没有错,继母没有错,夫君也没有错。”
&esp;&esp;“只有我有错。”
&esp;&esp;若是能苟活,谁会想要满手沾上鲜血呢?
&esp;&esp;丁岚沉默许久,方对官家道:“官家,臣以为,律法无情人有情,此桩案子,书生作为何氏之父,程氏作为何氏继母,牛奔作为何氏丈夫,只因身份,便能决定何氏的人生,迫使她变成杀人凶手,此三人,才是真正的罪大恶极。何氏杀了人,罪不可恕,却情有可原,臣求官家许臣从轻发落。”
&esp;&esp;官家道:“准。”
&esp;&esp;何氏原以为自己注定一死,不曾想却还能活,她有些呆,却茫然无助:“大人,您要我活,可是,我活着做什么呢?”
&esp;&esp;不过是再嫁个人,再这样过一生罢了,她遇着良人,说不定能善终,再遇到牛奔这样的人,连活着都是折磨,倒不如死了干净。
&esp;&esp;一笑先生闻言,浑身颤抖起来,玲珑看了他一眼,心想,你总算是知道你的女儿临死前在想什么了。
&esp;&esp;活下去又能怎样呢?
&esp;&esp;还不是那样的日子。
&esp;&esp;“一笑先生可知道。”丁岚突然看向一笑先生,沉声询问,“如何氏这般的案子,我自任职刑部以来,手中判过多少?”
&esp;&esp;一些可怜的女人因她得到解脱,可更多的女人,因为挑战了男人的权威、男人的地位,而死无葬身之地。而一些死于非命的女人,只因行凶之人是丈夫、是婆母、是公公、是亲人,地方官府甚至撒手不管,只当是件丧事来处理。
&esp;&esp;“一笑先生可知道,我那些徒弟是从何而来?”
&esp;&esp;丁岚言语平静,却掷地有声:“她们大多是被抛弃的女婴,被卖掉的女儿,被女德束缚的可怜人。”
&esp;&esp;“先生胸怀天下,为何却不肯怜惜女人几分?”
&esp;&esp;第六十片龙鳞(十二)
&esp;&esp;一笑先生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丁岚的问话却是振聋发聩,不是所有男人都将女人视为物件,这旁听之中的百官,有与妻子相濡以沫多年的,亦有爱女如命的,他们也曾想过自己的掌上明珠日后要如何,便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想要为女儿寻得如意郎君。作为父亲,他们自然愿意养女儿一辈子,可过了十五不嫁人,这世道不允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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