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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老实说,陕南不少村子,尤其是山里的,还是挺落后的,不乏土坯石垒者,但这个村子车道可达、相对现代:主要的路道都铺了水泥,入目多数是平房,二三层的小楼也不少,高处天线电线错落,栖着不少发闲的鸟雀。
&esp;&esp;不过,基本看不到什么人,这也是大势所趋:中青壮外出、老妇幼留守,全国的小乡村都在“空心化”。
&esp;&esp;早有个女人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看究竟。
&esp;&esp;这女人五十来岁年纪,齐耳短发,穿绛红褂子条纹裤,脚蹬方口布鞋,手里攥着一把瓜子,嗑得很有风格:别人嗑剩的瓜子壳都是随手扔掉,她会把空壳拈到眼前,然后指腹上下一撮——空壳跟花一样,悠悠扬扬撒出去。
&esp;&esp;炎拓下了车,示意了一下前路:“大嫂,走这条,能上大路吗?”
&esp;&esp;女人摇头:“走错啦,往里没路,得往回走。”
&esp;&esp;炎拓“哦”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到了奔跑的傻子身上:“那人……是怎么了?”
&esp;&esp;“嗐,马憨子,打小就这样,脑壳坏了。”
&esp;&esp;说话间,马憨子已经奔到了近前,一开口就号丧:“乡亲们哪,我来晚了啊。”
&esp;&esp;整得跟乡亲们都已经壮烈了似的。
&esp;&esp;那女人对付马憨子,显然驾轻就熟:“你搞错啦,这是游击队……马队长,鬼子在西头,你那边瞧瞧去。”
&esp;&esp;马憨子腰杆一挺,两脚跟很有声势地一碰:“是。”
&esp;&esp;炎拓目送着他撒丫子跑远,终于确认了这就是个傻子,他定了心,向那女人致谢告辞。
&esp;&esp;女人忙着看手机上新进来的消息,都没顾得上应声。
&esp;&esp;炎拓拉开车门,半个身子都钻进去了,那女人忽然喊他:“哎,小伙子,你,你等下。”
&esp;&esp;什么情况?炎拓疑惑地回头看她。
&esp;&esp;那女人也看他,憋了半天,磕磕巴巴:“小伙子,我看你身强力壮的,有……有力气,能不能帮……帮我搬一下酱缸?村里后生都不在,我这一个人,弄不动。”
&esp;&esp;说到后来,她窘迫地挤出一个笑来。
&esp;&esp;炎拓觉得这要求有点突兀,不过,人家刚给他“指了路”,投桃报李,帮忙搭把手也没什么。
&esp;&esp;
&esp;&esp;屋里还真有一口酱缸,足有小半人高,怪沉的,别说那女人一个人弄不动了,再加上炎拓都有些吃力。
&esp;&esp;两人合力把那口酱缸往门外挪移,那女人全程笨手笨脚,途中有几回不得不停下重来。这还不算,炎拓注意到,至少有两三次,那女人在偷偷打量他——有一次,他故意大方回视过去,那女人慌慌张张,赶紧把目光移开了。
&esp;&esp;炎拓心里泛起了嘀咕:他长相身材都不差,外出时被小姑娘行注目礼或者偷拍照片也有过,但挪酱缸也不是什么潇洒的动作,要说这女人是为他而五迷三道的,也太扯淡了。
&esp;&esp;好不容易把酱缸挪到门口,女人端了水盆来让炎拓洗手,炎拓一边往手上打着肥皂,一边不动声色四下观望,这一观望,心里头更是警钟大作了。
&esp;&esp;片刻之前,就近的路上还空无一人,现在,多出三个人来。
&esp;&esp;一个是六十多岁的瘸老头,花白头发,拄拐,离他约莫百来米远,看架势是要往这头走,不过现在正停在路上,咔嚓咔嚓摁着打火机,试图点烟。
&esp;&esp;一个是三十来岁、穿蓝色工装褂的壮年男人,脑袋挺大,头发下沿紧接着衣领,敦敦的仿佛没脖子,他坐在斜对着这女人平房的一道残墙的墙根处,正嘎嘣嘎嘣地啃黄瓜,身边还放了个开了盖的酱罐,啃一口,就把黄瓜探进去蘸点酱。
&esp;&esp;最后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剃着平头,长得倒不能算丑,就是眉眼潦草了些,五官齐齐往脸中央攒聚,而倘若把中间那块儿抹上白粉,活脱脱京戏里的丑角形象——他已经走到了车边,正好奇地往车里头张望。
&esp;&esp;炎拓朝他的方向喝了一声。
&esp;&esp;那小伙子吓了一跳,脖子先是一缩,紧接着就往这头伸探,瞬间满脸堆笑:“哎哟,哥,你的车啊,真好看。”
&esp;&esp;炎拓自己车上有鬼,自然把人往最坏处琢磨,他觉得,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两个——
&esp;&esp;一是,那个所谓坏脑壳的马憨子,其实是在装傻。他看到了车后厢里绑着的人和发生的事,已经跟村里人通过气了。
&esp;&esp;二是,这个叫什么板牙的村子,本身就有问题。没准就是现代版的孙二娘黑店,专挑落单的过路人下手,劫财害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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