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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呢?我一直在郭大少爷的房中,可却没有见到小钟进来过。”楚凤箫看着他们两个。由于子衿是站在西北角门的,只能看到西边过道上的情形,所以楚凤箫便问那名衙差:“你确定看到小钟儿进的是郭大少房间所在的过道么?”那衙差挠了挠头:“这个……小的虽不能确定,但郭大少当然会回郭大少的房间去啊,何况还带着娄大人一起……”正说着,娄克宁也从房间出来走到面前,道:“没错啊,我们进的就是郭大少的房间,我还道二爷你临时去了郭盛发的房中呢,所以才没见着你。”“我一直都在郭大少的房中,”楚凤箫边说边闪动着眸子看向我,“小钟儿,你是怎么做到的?”见楚龙吟也负着手从后面那条过道慢悠悠地绕过来,在我面前立定,笑眯眯地道:“说说罢,让老爷我今儿也受教受教。”“在说明之前,我想问问娄大人,方才小的与大人从您的房间出来行往郭大少的房间时,大人可曾注意过墙上壁画?”我问向娄克宁。娄克宁反应了一下才道:“不曾……”“为何没有注意呢?难道大人不怕走错房间么?”我追问。“这个……你不是扮的郭大少爷么?真正的郭大少爷天天都要回到自己房间,又岂会走错路?我同他一起走,他拐我便跟着拐就是了,又何必担心会走错路呢?”娄克宁道。我又问向那名负责监视东边过道的衙役:“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我三次中有两次拐进去的都不是郭大少爷房外的那条过道么?”那衙役有些尴尬地道:“我站在角门处,这过道上灯光又暗,离得远了便分不清是哪一条过道了,但是正如我们大人所说,郭大少爷日日都要回自己房中,又怎会走错过道呢?”“重点就在这里了!”我一拍手,望向楚龙吟,“所以昨夜值夜下人出于这样的心理,就没有在意郭大少爷是否走错了过道,因他们习惯性地认为郭大少爷是不可能走错过道的,就算走错了,他肯定也会拐回来重新拐进正确的过道去。同理,娄大人昨夜与郭大少一同去郭大少的房间,也正是因着这样的心理认为郭大少不会走错,这才毫不起疑地跟着他进了郭盛发的房间!”“什么?你方才带我进去的是郭盛发的房间?”娄克宁诧异地道。“不但如此,他还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杀掉了‘郭盛发’。”楚龙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娄克宁的冷汗倏地下来了——这若是果真如此,那他这个官当的可就太不称职了——居然让凶手在他的眼底下杀了人,他还一直被蒙在鼓中,甚至还做了凶手不在场证明的最佳人证!“郭大少行凶之时娄大人就在郭盛发房中的外间,因此郭大少便有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卯时正,郭大少将娄大人送回房去后便真真正正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因他的房间同郭盛发的房间只隔着一条过道,房间数都是从西往东数第五间,所以值夜下人远远地看去不会察觉他走错了过道,而娄大人也不会发现他走错了房间。”我最后总结道,“另外,本案制造不在场手法最为重要的一环就是那盏吊在靠近过道处的灯笼——”“我们第一次试演时我不小心跑错了房间,因我是靠墙上的壁刻认路的,但是当时因为‘婢女’叫着从郭盛发房间所在的过道里跑出来,我就只盯着那条过道跑过去,本以为不会跑错,然而就在过道转弯处我瞟了眼墙上的壁刻,却发现那壁刻是郭大少房间所在过道冲着的壁刻,心道自己跑过了,就往回退了一条过道,推门进去却发觉房内空无一人——仍然是跑错了,方才那条过道其实正是郭盛发房外的过道。那时我就觉得很奇怪,明明我还看了一眼那墙上壁刻,怎么还会跑错了呢?”我伸手指向墙上的壁画,众人便顺着我的手一同望过去,“原因就在于灯笼投在壁刻上的影子改变了我所看到的图案!”“二爷还记得今日下午我们问过那四名值夜下人府中最近发生过什么事罢?不分巨细,曾令他们一一道来。”我望向楚凤箫,他便点点头,“还记得有一件是灯笼掉下来砸了郭大少的头,又听那两个换灯的下人说这些灯笼是才刚换上的新灯笼,还有一件是有个卖画的书生跑来找账房要欠他的钱。”“这几件事联系起来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郭大少私下悄悄找了那个卖画的书生为他画灯笼上花样,并且特别地嘱咐那书生将某一只灯笼上的花样画成他想要的样式,紧接着他故意将原本挂在郭盛房间所在过道尽头处靠近东边过道的那一盏灯笼弄掉,再让人将他特制的这一盏挂上去,大家就看到了什么呢?”我走过去伸开双臂,一手指着郭大少房间外过道所冲的墙壁上的画,另一手指着郭盛发房间外过道所冲的墙壁上的画。“这灯笼上的浓墨画就的梅枝投在墙上便形成了很深的阴影,而因这馆是封闭构造,只要不开天窗就绝少有风吹入,所以一但调整好灯笼上的花纹所冲的方向,那么它在一般情况下就不会再转动到别的方向去。这个阴影是郭大少调整好了的,投在壁刻上使得原本不凹陷的地方看上去像是凹陷进去了,于是一副石刻画就这么的改变了它的原貌。”“想来郭大少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观察和试验才得出了需在灯笼上要画的花纹,因此这两条过道所冲的壁刻在阴影的修饰下乍一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也就是说,郭盛发房外过道所冲的壁刻被人为地改成了郭大少房外过道所冲的壁刻!因娄大人的房间在十排十房,如果要到郭大少的房中去,势必会走离得近的东面过道,且会先经过郭盛发房外过道,如此一来就算娄大人下意识地去看墙上壁刻,他先看到的也只能是被改变过的郭盛发房外过道所冲着的那一幅,这样他就更不会疑心自己其实是被郭大少带着到了郭盛发的房中了!”“而郭大少也很明白,一旦郭盛发死掉,府中第二天一定会将所有灯笼换下,换成白色的丧灯,如此这唯一有可能揭穿他的手段的物证便也能够一并销毁,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说完这番话,我望住楚龙吟,想听听他是否还有补充。楚龙吟对此的补充就是:“立即将郭大少拿下,连夜突审,娄克宁做为当事人证不得参与本案审理过程,着衙役将郭府账目悉数收缴,以证明郭大少是否曾动用银两雇人制作灯笼。”——查缴帐目说是为了查证郭大少是否曾制作过灯笼,其实楚龙吟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挖出郭盛发所干的一切违法勾当,以及他与娄克宁是否暗相勾结挪动过库银和赈灾银两!娄克宁百般寻借口想要阻挠楚龙吟查账未果,最终霜打茄子似的瘫在了楚龙吟担当主审官的府衙大堂上。之后的七八天里,楚龙吟和楚凤箫忙着核查被娄克宁贪污的赈灾银两的数目,娄克宁因被郭盛发抓着把柄,曾多次挪用库银供其周转生意,至于是什么把柄,无非就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必再提。终于将赈灾银核对清楚后,楚龙吟主持着将郭盛发的所有财产悉数充公以填补亏缺,而后着漫城各级官员齐齐上阵,管开仓放粮的开仓放粮,管收容难民的收容难民,另还有督建临时避难所的,安排重辟农田的等等等等,一切步入正轨之后,我们一行七人才重新雇了马车踏上旅程。纪念礼物从漫城离开后一路南下,雇了两辆宽敞的马车,一辆乘楚家兄弟、我和子衿,一辆乘庄秋水、那两名家丁和我们随身带的行李。楚家哥儿俩在车中闲来无事只管各自捧着一本书看,我则躲到角落里打盹儿——前一阵子几乎没睡过什么好觉,反正旅途枯燥,不如用来补眠。而子衿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发呆——我简直对他要佩服到五体投地了,就连木如庄秋水者都有他自己的一项爱好,这个子衿似乎从来就没有对什么事情感兴趣过,每天除了一心一意地伺候楚凤箫之外就是或站或坐地在那里发呆——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好在我对别人的隐私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奇心,且他对我也没啥好感,所以我只管好我自己的事就万事ok了。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多久,感觉有人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脸,睁眼看时见是楚凤箫正坐在旁边冲着我笑,身上还盖了一件他的袍子,连忙坐起身,道:“二爷叫我有事?”“要吃午饭了,吃过再睡罢。”他看着我,轻轻笑了一声,“你每次睡醒脸都这么红扑扑。”我低下头没有应声,只管将他的袍子叠好放在座位上,抬眼去寻楚龙吟时却发现他并不在车厢里,便问道:“老爷呢?”“楚老大今儿要亲自动手给我们做午饭呢。”楚凤箫笑道,“他下车弄东西去了,我们去帮帮他。”呀嗬?楚龙吟这只流氓竟会做饭?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拿什么做?正听得楚龙吟在外面敲马车壁:“喂!下来帮忙捡柴去!”于是连忙开了车门跳下车去,见马车正停在山间小道所经过的一道山瀑旁,唯见山石奇秀,红枫似火,倒是绝美的一处所在。庄秋水同那两名家丁正寻来石头起灶,楚龙吟把袍角掖在腰里,挽起两个袖子蹲到瀑下潭边去摸鱼,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抻着头往潭水里看,却见他笑了一声指着潭面道:“你这张白花花的小脸儿在这儿晃,早把鱼吓跑了,还不闪一边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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