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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曾可忆铁了心要代签,我也就没再多说,于是双方在合约上签字摁手印儿,楚凤箫作为官府见证人也签了字盖了小印,这份合同便告生效,一式三份,我与和锦堂各持一份,楚凤箫留底一份。处理完正事时已近中午,虽然曾可忆看上去对楚凤箫没什么好感,不过出于礼节还是出言挽留了欲离去的他一同用饭,楚凤箫本来婉拒了,架不住那和锦堂的掌柜的在旁帮腔,死拦硬挡地楞是将楚凤箫留了下来。这掌柜的大约以为自己东家原是想攀上官府的关系,因此才“揣摩”透了曾可忆的心思,胡乱帮了把手。于是众人一起用饭,这顿饭本来是曾可忆为感谢庄秋水替她治伤请下的,因此主角自然是庄秋水,奈何他实在太木,三句话加起来超不过五个字,气氛就有点冷了下来。见曾可忆面上有点尴尬,我连忙帮她圆场,只作闲聊般地同庄秋水说起医理方面的话题,就着在那一世时从各种途径听说来的医学知识,倒也慢慢活络了气氛,庄秋水也能多说上七八个字了。不成想曾可忆人虽娇弱胆子倒是蛮大,问起那仵作如何验尸的事听得极是投入,因此我们三个倒有了共同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成一团,和锦堂掌柜的听了一头雾水,只好在旁陪笑斟酒,楚凤箫却只听不说,淡淡地坐在那里捏着小盅自饮。一顿饭毕曾可忆犹自兴奋不已,轻轻一扯我的袖子笑道:“不成,我帮你做成了这么一笔大生意,你欠我的情,要怎么还呢?”我好笑地挑挑眉毛:“得了,你就直说让我给你讲讲有关验尸的稀奇事不就成了?”曾可忆笑着冲我做了个可爱鬼脸:“知道你聪明,省得我多说了。这么着罢:在我脚伤恢复以前,你抽空给我讲够一百件稀奇的事就成了——不难为你罢?”知道她这是想法儿哄我常来看望她,也没说破。能交这么个好女孩儿做朋友是件好事,人怎么可以没有朋友呢?尤其……我似乎已经失去了原来的那个唯一的朋友了。下意识地看了眼楚凤箫,见他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心下叹了口气,微笑着答应了曾可忆。又坐了一阵便起身告辞,曾可忆也不多留,欲叫府中马车将我们三个送回府衙去,被楚凤箫婉拒了,只说才刚吃了饭,走走也好,于是我们三人作辞出了曾府,慢慢地往府衙方向行去。扫把丧门楚凤箫走在最前,庄秋水在中间,我则走在最后,三个人各自闷头走路,谁也不说话。眼见着前头围着一大群人闹闹哄哄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前头的楚凤箫便远远绕开,庄秋水跟在后面也正要绕开的时候,却见那人群突然分了开来,从里面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浑身上下狼狈不堪,跌跌撞撞地向着这边跑,她的身后追上来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飞起一脚便将那女子踹在地上,正趴在了庄秋水的脚下。女子趴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那汉子几步追上来,一把扯住头发照脸就是几巴掌,直把那女子一张苍白面孔打得口鼻流血面目全非。围观之人只是围观,没有谁想跳出来阻止眼前这令人愤怒的事。就在这汉子再度举手欲扇向那女子时,庄秋水不出我所料地出手了,一把抓住了汉子的手腕,木声木气地道:“住手。”那汉子一瞪满是眼屎的三角眼,破口骂道:“他妈的哪里跑来的小白脸?!老子打自己老婆关你个鸟事?!活腻歪了你?!急了老子连你一起打!快滚!”庄秋水丝毫不为所动,另一手一指那女子,仍是木声地道:“她身怀有孕,不可以打。”此话一出,围观众人皆惊得倒吸了口气。那汉子先是一愣,目光在女子尚平坦的小腹瞟了一眼,突然飞起一脚便踹了过去,直将那女子踹得飞出了一两米远,惨呼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汉子指着女子破口大骂:“好你个臭婊子!老子成年在外帮工,昨儿才刚刚到家,你这肚里的崽子是从哪里来的?!他娘的!想让老子当绿王八?!老子今儿就活活打死你跟你肚里的杂种!”骂着便推开庄秋水再度冲了过去,顺手抄起地上一根胳膊粗的棒子,这若是打在人身上再壮实的也受不了。情急之下顾不得多想,我闪身挡在了地上那女子身前——再这样下去必然一尸两命,无论这女人有没有与人通奸,肚里的孩子都是无辜的。“这位大哥,有话好说——”我伸臂将汉子拦住,“有理评理,勿伤人命!”那汉子红着眼睛狠狠瞪着我道:“你他妈的算哪根葱?!敢管老子的家事?!——好哇!你这小白脸儿就是这婊子的姘头罢?!老子连你一并打死!”话音落时手里棒子已经举了起来,照头就抡了下来,我闪避不及只好下意识地伸出胳膊挡在头上准备硬生生受了这一击,却不料千钧一发之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这汉子的棍子居然打偏了!险险地擦着我的胳膊落在了我的身旁,而这汉子也因惯性向前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栽在地上。我惊魂未定地扭头看向这汉子,见他摇晃着重新站稳,想是才刚喝了不少的酒,所以居然打得失了准头,听他骂了句极难听的话,再度抡起棒子冲着我砸过来——这一次可不能再硬充好汉,我吓得扭头就跑,却不料与正要过来阻拦汉子的庄秋水撞在了一起,我被撞得倒退了两步,耳听得那棒子夹着呼呼的风声就在身后,心道这回又被老庄同志害了,丫就是个扫把星!……虽然老子我也被称为丧门星来着。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我将已经准备好的惨呼叫出口,就见庄秋水胳膊一伸挡向我的身后,紧接着“啪”地一声响,那棒子正抡在了他的胳膊上,引得围观众人一片惊呼。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飞快地转过身,用尽平生力气狠狠地踢出一脚直飞那汉子裆下,杀猪般的惨叫声从他那张满是酒气的臭嘴里嚎了出来,几乎刺穿了我的耳膜。我捂着耳朵拉着庄秋水退开了数步,眼见那汉子捂着下体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翻滚,心中着实出了口恶气。再看向身旁的庄秋水,脑门上全是冷汗,那条用来帮我挡下棒击的左臂无力地垂着,不知伤成了什么样子。“你怎么样?胳膊怎样了?”我一边搀着有些站立不稳的他一边急急地问,“还能走么?我带你去医馆!”“那个女子……”庄秋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必须急救……”我焦急地扫视那些围观之人,看有没有可以寻求帮助的好心人,然而那汉子似乎在这一带颇有些恶名,寻常人惹不起他,谁也不敢揽这档子事。正心里暗骂着,就听得身边有人急切地道:“情儿!你没事罢?!”扭头看去见是楚凤箫赶了过来,想来他一直走在最前面,没有发现后面的我和庄秋水居然被卷进了“热闹”里,走了一段路觉出不大对劲儿,这才急忙调头赶来。“来得正好——快去背上地上那女人,她需要急救!”我一指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女人,“庄先生也受伤了,咱们先找医馆再说!”楚凤箫依言过去将那女人背在背上,众人自觉让出条路来,他便在前急急迈开步子走,我则扶着庄秋水在后跟着,还没走出多远,便听身后人群又是一片惊呼,心道不妙,下意识里飞快地将庄秋水一把推开,紧接着身后便有一根木棒抡到,正打在我俩分开后的空隙间,没等我做出第二反应,那汉子第二棒再度抡到,这一回我却再难躲开,一伸胳膊挡住头部,那棒子便着着实实地打在了我的胳膊上,一阵剧痛袭来,我痛呼出声,踉跄着向旁跌开了好几步,而那壮汉追过来还要继续抡棒,却因脚下拌蒜摔了个狗啃屎,而后居然就一动不动了。“情儿!”楚凤箫急喝一声赶过来,一把扶住我,满眼的焦虑,“怎样了?怎样了?很疼么?很疼么?”虽然疼得我脑袋发懵,但见了他这样子还是忍不住想笑,费力地吐着字道:“又……又没打伤我耳朵,你不必……一句话说两遍哪,哈……哈……”“你还笑!”他是真的又恼又急,狠狠瞪了我一眼,搀着我就要走,我连忙道:“还有庄先生,他伤得重,你搀他就好,我自己能走……”庄秋水却白着脸应道:“我只伤了胳膊,腿也能走。”因楚凤箫身上还背着个亟待救治的孕妇,因此仍只让他在前先走,我和庄秋水相互搀着跟在后面,三个人径直奔了最近的医馆而去。幸好这家医馆很大,里面的大夫不只一位。有那么两位负责去救那孕妇,还有一位则替我和庄秋水治伤。检查结果,庄秋水的胳膊被那汉子打得骨折,而我稍微幸运些,只是轻微的骨伤,养上一个月也就好了,只不过,庄秋水伤的是左臂,而我伤的是右臂,右手不能动的话,做什么事都很不方便。从医馆出来时,路上行人都朝了我们的方向看——我用绷带吊着右臂,庄秋水用绷带吊着左臂,情形看上去相当滑稽。楚凤箫早便趁我们两个接受治疗时回了衙门一趟,叫来衙役将那汉子拖回了衙门先行关起来待审,而那个被暴打的女子至我们离开医馆时仍未脱离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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