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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仰脸伸了个懒腰,边看头上月亮边故作淡淡地道:“有句话很傻,不过我还是想问你。”楚凤箫噗地笑出来,道:“问,让我看看这话有多傻。”“唔……”挠了挠头以掩饰些微的尴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只不过是个下人呢。”楚凤箫“哈哈”地也笑得望天:“果然很傻。”说着将一双星亮的眸子望在我的脸上,带着认真地微笑着道:“不过,我这儿还有更傻的话,你要不要听?”我看着他笑起来,点点头。他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干咳了一声儿,压低着嗓子道:“我在很小的时候,身边有一个长随,年纪同我相仿,一直就在身边伺候我。那个时候我和他年纪都还小,也不懂什么尊卑分明、主仆有别,每天都这么形影不离地混在一处,同起同卧,同吃同玩,说他像我的亲兄弟也并不为过。”“后来渐渐长得大了,有人便来教他规矩。什么主尊仆卑,什么主为仆纲,硬生生地将这兄弟情变成了主仆义。从此后不能再同他打闹玩笑,不能再咬耳轻语,不能再同悲同欢……圣人之书我是读过,只是我不明白人与人之间究竟何来尊卑之分?小时候不明古训,却也并不觉得仆人与主人有何不同,却为何长大后便要这么冷酷无情地非得分个孰命贵孰命贱呢?再尊贵的人也只有一条命,再卑微的人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我有很多年很难接受这样的转变,当看着我的那位长随的眼中渐渐不再与我有那种心脉相通的默契与亲密时,我……当真不喜欢这个。”“后来,因为这样的隔阂,我与他渐渐疏离,虽然人还是天天在一起,却不再彼此真心相待。而一旦少了真心,就会不自觉地忽视很多关于对方的事……直到那一年,他请了好几日的假没在我身边伺候,当雄伯告诉我他因病而过世时,我才知道……他原来常常吃不好,睡不好,有了隐疾也不敢去治,生怕府里赶了他出去,又因他是我的长随,府里其他的仆人便眼红于他,时常欺负他,打骂他——而他也不敢将这些事告诉我,就因为我是主子,他没资格求得我的同情和帮助……”“所以,我痛恨自己竟那般冷漠——我曾经的玩伴,曾经亲如手足的朋友,就这么活生生的葬送在我的眼皮底下——有生之年,我不想再看到类似的事发生在我的周围。也许我那可笑的无尊卑论不能宣诸于口,但是,只要我力所能及的,我便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小钟儿,我对你同我对府里其它人都是一样的,并非因什么特殊原因而对你区别对待,这一点你要清楚,所以你不必感激我。虽然我不清楚你的来历,但我毕竟是楚家的二少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不能做,不管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既然现在的身份已经如此,我……也只能尽力做到给你起码的尊重,却无法真正给你平等的权利,你……能理解么?”……我理解,我怎么会不理解呢?我可是个现代人啊,居然在这里被一个从小生长在封建社会的古人教育什么是“平等”,这实在有些好笑。不得不惊讶楚凤箫能有这样的念头——平等,在古代大概只有得道高僧才会有这样的认知吧?虽然他这个念头也只不过是一个模糊的雏形,并且他也不可能真正做到能平等对待所有人——毕竟他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受着周围环境影响的,但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了,已经相当的好了,这全是得益于他与他那位长随的那段经历,如此看来……我落身于楚府也并不见得完全是坏事,至少在这里还有一个懂得尊重和关心下人的主子。见我一时没有吱声,楚凤箫不由笑着挠挠头:“你看,我说这话很傻的罢!你若是想笑话我那就笑出来,憋在心里乱嘀咕可是不讲义气的所为!嗯?听到了?小钟儿?小情儿?情儿爷?”“乱叫什么……”我低头笑了一笑,复又抬起头来望住他温和的笑脸:“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个人的力量永远抗衡不了整个世间的力量,所以你也没必要再为你的那位长随之事长久郁结,世间人都认为他是仆就该有做仆的样子,你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你能改变的只有自己的心念,但你改变不了他的,他把你当了主子,你就再也不是他的朋友了,勉强为之只能害他更甚。世上无奈之事本就多,哪有事事都能遂人心意的?不妨看得开些,随性而为就是了。”楚凤箫亮亮的星眸目不转睛地盯了我一阵,唇角轻扬,浅笑如午夜莲花:“你说这些是在安慰我么?这不对呢,明明是我在安慰你来着。……你现在如何了?”“我很好。”我也浅浅一笑,心平气和,“你呢?”“我却不好。”他故意皱起修眉。“怎么?”我问。“我发觉……我很喜欢你。”楚凤箫眉头一展,笑嘻嘻地道。哟,我扮成男人都能走桃花运?“有个聪明的头脑,有种冷静从容的气度,还有些倔强不屈的执拗,偶尔呢……再来点小小的忧郁——怎么说……与众不同就是了。”他这次又笑得很认真。“过奖了。”我微微勾着唇角,笑得飘飘欲仙。“我想要了你。”楚凤箫突然对我的神经扔下一枚重磅炸弹,呛得我咳了一下。——呃,不不,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他、他是想说,想要了我当他的长随,——谁也不许误会!老窦!老如!老耶!不许不许滴,听到的干活?(这都是些什么人?)“只是怕伤了我现在那位长随兄弟的心。”楚凤箫笑得调皮,仰头吸着微凉的舒润的夜风,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所以啊,只好让楚老大白捡了这个便宜了。”说起楚老大……虽然同楚凤箫的这番深谈令我胸中之气一时消了去,但是他的好却无法影响到我对楚龙吟的看法,那个家伙实在是太——“小情儿……”说曹操,曹操就在屋里头叫了。同楚凤箫相视一笑,不必再多说什么仿佛就已明了彼此的心意,于是各自走开回房。进了里间屋,见楚龙吟正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手支着头,带了少许微醺地向我道:“去拎热水来,老爷我要沐浴……”——啊?!洗澡搓背这,怎么办?要不,吓唬他一下,就说酒后洗澡容易引发阳早或是肾亏不举什么的?……只是躲得过今天躲不过明天,这是个迟早要面对的问题……人家要洗澡是很正常的事儿,但但但是……罢了,反正在那一世的时候成天泡在法医老爸的工作间里啥没见过,别说是外部器官了,就是内部器官我也都见全了。就当他是死人好了——别怪我这么恶毒,我才是受害者,不当奴仆不就没这事儿了么?!于是定下心思,从厕室拖出洗澡用的大大的一只浴桶来,去伙房拎了开水,一趟一趟地倒进去,再兑上凉水,直到水温差不多了,才站得远远地看着他。“宽衣。”他闭着眼,压根儿没注意到我站在门边并不打算近前。“我……肚子有点疼。”我急中生智地找了个借口。“喔,去罢,我等你回来。”他毫无所觉地躺倒在枕上,在床上翘起二郎腿来一副耐心十足的样子。罢罢罢,躲不是办法,豁出去了!在外间待了一会儿,脑袋里想了一阵那一世看过的恐怖片了丧尸片了或是老爸检验过的死状最惨的尸体了,重新调整好情绪,以一种抱着必死的意念上战场的心情跨入里间门去。楚龙吟闻声睁开眼,瞟了我一下,似笑非笑地道:“你还有什么要办的事一并办了罢。”“没有了。”我冷声道。这混蛋一开口就让人无法不恼火。他便坐起身,将双臂一展,话都懒得再说地眯眼儿望着我。走过去替他脱衣服,先是外衣,然后是中衣,再然后是脚上袜子、穿在外面的裤子,最后一件是亵裤,我碰都没碰。“怎么,让老爷我穿着裤子下水?”他挑眼儿看我。“有些人不喜欢裸身示人,不知道青天大老爷你是不是亦如此,所以小的不敢妄动。”我淡淡地迎着他的目光。楚龙吟站起身,慢慢悠悠地跨出两步,正立在我的面前,那赤裸着的上半身就在我的眼前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一股淡淡的雄性味道若有若无地飘进鼻孔,不由得令人全身僵硬呼吸困难。“青天大老爷我,”他悠悠笑着低声开口,“不介意被男人看,也不介意被女人看,更不介意被小孩儿看。”小孩儿?他说我是小孩儿?他一直都是这么看我的?好——好,就算这肉身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吧,就算他把我当成是男孩子的吧,但他这话分明就是指我心智还没发育成熟——所以才认为我的人生微不足道是吗?所以才根本不在乎我这个“人”的喜怒哀乐是吗?他把我当成什么——一只用来看门的狗?一只用来捉鼠的猫?见这家伙挑着半边唇角垂着眼皮儿笑得混蛋,我回给他一记皮笑肉不笑,伸出手去一把扯掉他挂在身上的最后一件衣物——你既然不把我当人看,那我也不必把你当人看,你身上这套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和张荣家隔壁那条大公狗二嘎子也没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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