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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节（第1页）

&esp;&esp;李东阳失笑，他接口道：“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4】万岁何不以慈悲之心，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

&esp;&esp;“改过？”朱厚照道，“他们改过如何，不改过又如何？”

&esp;&esp;李东阳无奈道：“他们改过后，自然能更好为国效力……”

&esp;&esp;朱厚照霍然打断他的话，他几乎是拍案而起：“他们改过了，我的李越就能回来了吗？他们改过了，就能换回李越的命吗！”

&esp;&esp;从此无心爱良夜

&esp;&esp;情由心生，如何自已？

&esp;&esp;提及李越，饶是这位历事四朝，见惯沉浮的肱骨之臣也生怜悯之心。李东阳的胡须颤动，却道：“每个人都当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即便是您，也不能例外。”

&esp;&esp;朱厚照垂眸不语，李东阳于是又问道：“老臣斗胆，如能重来一次，您会特赦李越吗？”

&esp;&esp;朱厚照霍然抬头，李东阳在他晶亮的目光下，继续道：“老臣再斗胆，如能重来一次，您会下令严查，将开国勋贵一网打尽吗？”

&esp;&esp;朱厚照的嘴唇微动，悲哀、郁悼在他眼中交替闪。他似有些坐立难安，可在短暂的踟蹰后，他的神色重归于坚定。他又是一笑，如他年幼时一样狡黠灵动，却又有说不出的苦涩。他说得是：“不会。无论再重来多少次，朕都不会。”

&esp;&esp;这早在李东阳预料之中，他不由慨然长叹：“是啊。李越借律法之便，擅杀将官。无论那些将官是否该杀，此例绝不可开，否则国法纲纪便成一纸空文。即便他如今身死，您在圣旨之上，也要有过当罚，有功当赏。开国勋贵兹事体大，牵连甚广，由上至下，由里到外，都在这利益罗网之中。东官厅新设，在此关键时节，天子权柄虽重，亦难压制群小。只能以李越之死，激起公愤，如此师出有名，上下齐心，方能杀一儆百，既可整肃朝纲，亦能避免风云开阖。”

&esp;&esp;朱厚照的双手发颤，他急急道：“朕并非一定要他的性命。朕已在大局之下，尽力保全他。”

&esp;&esp;时至今日，李东阳岂会看不清朱厚照的谋划，他语重心长道：“可您一定要妍皮剥落，显露鬼物真貌。您也一定要维系法统，遵守成宪。而今，邪气尽除，天威已立。权既在手，寰宇可驱。正乃万物生发，大展宏图之时，您岂能在最后之时，因一时之愤而乱大谋。”

&esp;&esp;“权既在手，寰宇可驱……”朱厚照忽而发声大笑，几乎笑出了眼泪，“可这代价，比朕想象得还要大，朕承担不起。李先生，我要受不住了。”

&esp;&esp;李东阳吃了一惊，他进殿任他明月下西楼

&esp;&esp;妾身郭氏，出身武定侯侯府。

&esp;&esp;眼泪就像泉水一样涌出来，她孤零零地拖着时春，嚎啕大哭着在地上爬动。她素来不信神佛，此时却只能祈祷：“要取就取我的命，别拿她的命走啊！我真的受不了，我真的要受不了了！”

&esp;&esp;泪水糊住了她的双眼，哭声闭塞住了她的耳朵，等她发现时，那一双马海靴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月池一下噤声，她缓缓抬起头，一袭吊面的羔皮袍映入她的眼帘。她继续往上看去，只能看到斗笠和胡子拉茬的下颌，是鞑靼人，但她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esp;&esp;月池伸出满是脏污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衣摆：“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我什么都能给你……”

&esp;&esp;那个人似是不为所动，他用两根手指就提溜起她的手，就像拎着一只狗爪子：“你能给我什么？你都快死了，你能干什么？”

&esp;&esp;月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被生生地扯下来，她好像回到了幼年时，她拖着被李大雄打得遍体鳞伤的病躯，像狗一样去扒着人求助，却被人毫不留情地推开。

&esp;&esp;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过去了，可时至今日，她还是如当年一样，拼命扑上去，青筋鼓起，目眦欲裂，苦苦哀求道：“我什么都能干，我什么都肯干！只要你能救她，哪怕肝脑涂地，我也再所不辞！”

&esp;&esp;那人似是一怔，他问道：“词还一套一套的，你读过书？”

&esp;&esp;月池亦是一愣，接着就点头如捣蒜：“读过，读过，我有功名在身！”

&esp;&esp;那人一惊，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从在她的腰间取下一块牙牌：“还真是明军的将帅……”看这形制，官位应该还不小。

&esp;&esp;他心念一动，先将她们的铠甲剥下来，远远丢开，这才紧急招呼人，将她们搬上牛车。随他们一块回去的，还有散落的士卒铠甲、衣裳、兵刃等物。

&esp;&esp;只是，时春的伤实在太重了，要等赶回驻地，只怕命就没了。这个叫嘎鲁的鞑靼人只能先替她拔箭止血，只是这一解开重重里衣，当真是目瞪口呆。他又赶忙将牙牌摸出来，还放到嘴里咬了咬，确定是真货。这下，心中的疑惑就更重了。

&esp;&esp;他望着两张惨白的脸，心中疑窦丛生，真是见鬼了。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先试试看。他一手抓住时春背上的箭杆，居然就这么生生硬拔出来。时春在剧痛下惊醒，一口尖叫还未溢出喉咙，就觉冰冷的烈酒泼到了她的背上。她疼得惨叫连连，在车中蜷成一团。

&esp;&esp;原本昏迷的月池也遭惊醒，她又惊又怒又怕：“你这是干什么！”

&esp;&esp;嘎鲁一边将金疮药洒在时春背上，一边道：“别着急，马上就到你了。”

&esp;&esp;语罢，他就将剩下的半囊烈酒，全部倒在了月池的腿上。他外头的手下只听到此起彼伏，足以掀开车顶的尖叫声，见他下车，还调侃道：“诺颜，干什么坏事呢，那么多人不够您出气，还要把人拖回去打啊？”

&esp;&esp;嘎鲁叼着草根下车来：“你懂个屁，你跑一趟，去把丹巴增措弄来，人伤得太重了，还得他来。”

&esp;&esp;他的手下乌日夫望着茫茫的荒漠道：“啊，这么远的路呢。不就是箭伤嘛，我也会！我去看看。”

&esp;&esp;说着，他就要爬上牛车。嘎鲁忙挡住他，疾言厉色道：“滚下去！这两个人对老子有大用，可不能让你治死了。”

&esp;&esp;乌日夫一惊，他道：“难不成还是个大官？这，诺颜，那可得赶快禀报汗廷。万一被人发现了，咱们又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esp;&esp;嘎鲁目光一闪：“动动你的猪脑子，要真是大官，还至于被我们捡到。只不过是个小官，但是读过书。”

&esp;&esp;乌日夫也知道自家首领的心病，也不再支吾，应道：“那这还好。”

&esp;&esp;他立刻快马加鞭，赶去营地，将名唤丹巴增措的西藏喇嘛，拖了回来。

&esp;&esp;月池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得是高高的穹顶。她慌乱转头，时春正在她的身旁，包得严严实实，正人事不省。月池望着她起伏的胸口，这才长松一口气，可随即就陷入警惕。她忍着疼，挣扎着起身，只是饶是疼到满头大汗，都无法完全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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