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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第1页）

&esp;&esp;“……抱歉。”他居然猜到了。

&esp;&esp;“没什么值得抱歉的，”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生气了，睫毛上缀着雨珠，显得湿漉漉的。“你是他的侍从，你关心他是正常的。”

&esp;&esp;“你曾说过你嫉妒他，那么，你有没有恨过他？恨到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杀了他？”

&esp;&esp;意外的是，我没有从塞琉古脸上看到任何惊讶的痕迹。他倚着一株高大的橡皮树站在那里，金色的刘海贴在眼皮上，有水滴不断滑落。不知为何，竟然让我看出一丝失魂落魄的怅然。

&esp;&esp;有那么一个瞬间，我觉得我彻底错了。

&esp;&esp;亚历山大的光芒太过耀眼，大部分人在他身边都会黯然失色。我想我大概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这个和亚历山大年龄相仿的年轻男人，我总是在凭自己的臆想去揣测他，根本一点也没真正思考过他的想法。

&esp;&esp;塞琉古忽然道：“没错，我嫉妒他，我也讨厌他，我甚至是恨他，因为从小到大，唯独他在所有人眼中是不同的。”

&esp;&esp;他直起身子：“我承认他的伟大，可他伟大，这并不代表我就是废物。”

&esp;&esp;我一时没听懂他的话。

&esp;&esp;他又看了看我，慢慢低声笑起来：“巴高斯，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的陛下，和我，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啊。这个世界，并不是由亚历山大和‘其他人’组成的。”

&esp;&esp;我恍然大悟，张了张嘴，想说几句能替自己辩解或安慰他的话，可是我失声了。脑海中铺天盖地而来的，全都是塞琉古曾经跟我说过的很多话，做过的很多事。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就跟很多人一样，把一颗毒药的种子深深种进了像塞琉古这样活在阴影里的人心里。它会悄悄萌芽，它会长大，它会带着弯曲的触角慢慢从一颗心里爬出来，最终将毒液送到别人身边。

&esp;&esp;可是眼下的我又暗自庆幸，即便是现在，塞琉古已然愿意告诉我他内心的想法。

&esp;&esp;“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惭愧道，“塞琉古大人……不，塞琉古，我今天又重新认识了你一次。”

&esp;&esp;“不要谢我，这些都是我自愿的，也是我自作自受的结果。不过巴高斯，你还记得我

&esp;&esp;一连十几天不歇的阴雨和瘟疫病痛终于使那些离家太远的男人们的怨气爆发了。一个午后，亚历山大正在帐篷里制定下次朝希发西斯河进发的路线，突然有几个莽撞的家伙在门口大声喧哗起来，被迈兰尼呵斥着堵在了外面。那些人说话粗鲁，我担心会再发生些什么意外状况，不由走近门帘。

&esp;&esp;“迈兰尼，外面有人吗？”亚历山大勉力忍住几声咳嗽，“有的话就叫他们进来。”

&esp;&esp;几人推推搡搡地进来了，看衣着，都是百夫长。

&esp;&esp;一人眉毛边有一道很狰狞的疤痕。一见亚历山大，就从喉咙里呼噜了一声。他看我一眼，又看亚历山大一眼，最终冲他嚷道：“亚历山大，我听说，你还要带我们再往前走？”

&esp;&esp;“为什么不呢？”亚历山大愣了愣，放下手中的羽毛笔。

&esp;&esp;那人被噎住，想说什么，又似乎不能下定决心。

&esp;&esp;另一人终于忍不住了，他从后面挤上前，破罐子破摔地冲亚历山大大叫：“不干了，我不干了！你带其他人去吧！我受够了这种生活，我的士兵都死了五个了！弟兄们成天裤裆里湿漉漉的，真他妈见鬼的天气！”

&esp;&esp;“好兄弟们都死啦，他们打打杀杀那么多年，连块金子边儿都没摸到，就断气了，这样下去，可真没意思！”

&esp;&esp;“亚历山大，你这伟大的事业，不过是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的苦差事和没完没了的冒险。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受不了了，我要回老家，我那婆娘这么多年不见我人影，我怕她会改嫁！”

&esp;&esp;“还有我儿子，我儿子恐怕都不记得我是谁了！”

&esp;&esp;……

&esp;&esp;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说起来。这样滑稽又粗糙的话原本只会逗人发笑。可是整个帐篷里挤了五六人，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笑出声来——他们是认真的。他们全都严肃地看着亚历山大，帐篷里的嘈杂声响了一会儿，却渐渐弱了下去。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难堪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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