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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1页）

&esp;&esp;普通人肯定看不出这是什么。但阿南的手慢慢地碰了一下自己右手腕上那个镶嵌各色宝石的臂环，感觉它还纹丝不动地约束在自己腕上，才安心地轻扬起唇角来。

&esp;&esp;一支可拆解的小火铳。

&esp;&esp;这个长着特别迷人一双手的男人，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小酒肆，把一支小火铳拆了又装，装了又拆，这是无聊到什么程度了——

&esp;&esp;不，仔细一看的话，他的手虽然很稳定，但偶尔凝滞的动作，让她看出了迟疑的意味。

&esp;&esp;这个人，不是在排遣无聊，而是借着拆解火铳，用机械的动作，来驱逐内心的紧张与惶惑。

&esp;&esp;这个习惯，和她当年真像。

&esp;&esp;只不过，这把可拆解折叠的火铳，她偏偏就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知晓的人，因为，她是参与研制的人之一。

&esp;&esp;“是拙巧阁的人，又来找我了？”阿南微微一笑，计算了一下角度，然后走到了楼梯边，从后方几个雕镂出来的洞口中，企图看清里面那个男人的容颜。

&esp;&esp;但从斜后方的角度看，只能望到他的半侧面。

&esp;&esp;他的侧面线条清隽凌冽，窗外日光穿棂而来，自他耳后灿烂照耀，使得他半侧的面容明暗分明，摄人心魄。

&esp;&esp;即使还没看清他的长相，但阿南已经在心里想，这张脸，可真对得起这双手。

&esp;&esp;想想也是啊，混在胭脂胡同的那群姑娘，全顺天府的公子哥儿该见了千儿八百个，可这种凛然超卓的人物，哪是可以寻常见到的。

&esp;&esp;一滴茶水溅在她的手背上，木樨甜腻的香气和橙子清冽的气息混杂在一起，让她忽然觉得心里沉了沉。

&esp;&esp;一时之间，她就不想知道他具体的模样了。

&esp;&esp;反正，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最好看的那一个人。

&esp;&esp;无论她看见什么样的人，她总是拿来和心里的他比一比，然后发现那个最独特的地方，依然是那个人的，永远不可转移。

&esp;&esp;就算她看遍了世间所有好看的男人，那又怎么样，其实都没有意义。

&esp;&esp;所以她默然笑了笑，不声不响就转过了身体，坐在了楼梯下的一个小角落里，蜷起双腿，剥着莲蓬喝自己的茶。

&esp;&esp;老板娘给她端了一碟蚕豆来，一边瞥着雅间那边，问：“看到了？怎么样？”

&esp;&esp;阿南趴在桌上，懒洋洋地说：“还可以。”

&esp;&esp;“只是还可以？”老板娘嗤的一笑，掐着腰正要说什么，一转头瞥见门口进来一个熟客，忙堆笑迎了上去：“李二哥，你可是好久没来了，最近在哪儿发财呀？”

&esp;&esp;“发个屁的财！三月刚在五城兵马司谋了份火丁（注1）的职位，上月就被调去宫里救火，结果差点没断送在那里。”李二哥是个中年汉子，骂骂咧咧地取下网巾，给一众熟人看自己被烧秃了的头发，嚷着自己这次真是死里逃生，非要众人请他喝酒。

&esp;&esp;众人赶紧喊老板娘上酒，要给李二哥去去晦气。

&esp;&esp;李二哥喝酒跟喝水似的，放下碗却咧嘴笑了，说：“晦气是真晦气，不过运气也不算差到家，你们猜我在宫里救火，是谁指挥的？当今皇太孙啊！”

&esp;&esp;“皇太孙”这三个字一出来，酒肆里众人顿时就来了精神，赶紧追问：“李二你哪来的好运气？咱们活了几十年，可连七品以上的大老爷都没见过！”

&esp;&esp;也有人矫舌难下：“好家伙！火海险地，皇太孙也去？”

&esp;&esp;“去！不但去了，还亲自到殿基近旁指挥我们救火。咱这群人都是临时被调集的，天命神机（1）

&esp;&esp;在此时的暗夜中，她低沉清冷的嗓音，气息拖得悠缓，如同耳语般温存。

&esp;&esp;朱聿恒屏住了呼吸，面前的黑暗凝固一般死寂。

&esp;&esp;“啧啧，叫你出来还不听，真是不乖。”她说着，再停了片刻，便将手中的灯轻轻一转，那上面的罩子如同莲花般旋转着关闭。

&esp;&esp;灯光骤然熄灭，周围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esp;&esp;在一片黑暗内，阿南把灯搁在旁边桌上，然后抬起双手，“啪啪”拍了两下手掌。

&esp;&esp;随着她的掌声，天花板上忽然有细微的光屑散下，笼罩住了整个后堂。

&esp;&esp;朱聿恒错愕地抬眼看去，黑暗中，那些发着光的微尘均匀地静静散落，如同降下一屋细薄的雪花，恬静无比。

&esp;&esp;静闭的室内，微尘半浮半沉，因为太过轻微，飘落的速度也慢得令人诧异，仿佛那些光屑可以永远悬浮在半空中一般。

&esp;&esp;他一动不动地望着面前这如梦似幻的诡异场景，屏息静气。

&esp;&esp;而她也并不急躁，静静等待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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