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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渊脸上一黑。就跟吞了颗梅子又被人灌进一口醋似的,偏偏还得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端出倜傥从容的架子。他真是活剐了这群贼的心都有。他尚未说话,楼蘩便已经看见雁卿了。她脸上立刻便滚烫起来——让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听见那些污言秽语,真是造孽。要她如何向林夫人交代?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便吩咐身后管事,“且勿报官,暂将他们收押在柴房里,等我处置。”便拨马往雁卿那边去。赵文渊却没急着跟过去。只将雁卿交给楼蘩,他自己则带着人将那些地痞捆绑好了收押起来,又和赵、谢两家侍卫、侍女们训过话、串好供——因他常年跟随晋国公,又有谢景言在他身旁,谢家这些部曲倒是早不将他当外人了。待一切处置完毕,赵文渊才往楼家别墅去拜见谢景言的母亲。此刻雁卿已随楼蘩来到楼家别墅了。谢景言的母亲杜夫人正在这边做客。晋国公回长安也已经两个多月了,早已经遣人和燕国公府上互相问候过,只是这位杜夫人却一直不曾露面过。雁卿便不认得她。来的路上,谢景言和她说,“我阿娘身子有些弱,平日里就不大见人。其实是最和蔼不过的,你见了她定然喜欢。”雁卿本来不紧张,他一说反倒紧张起来了——杜夫人是长辈,她见了杜夫人喜欢没用啊。重要的是杜夫人喜不喜欢她。还好楼蘩瞧出来了,便笑着说,“杜夫人见了你也定然喜欢。”雁卿才稍稍松懈下来。待到了楼家别墅,杜夫人却已经在门外相迎了。果然如谢景言所说,气质十分的柔和可亲。才不过三十容许的年纪,妆容淡且精致。已是五月中的天气,纵然山间难免凉爽些,气候也已经十分宜人了,她穿得却还很厚实,浅绿竹纹的襦衣外头罩着墨绿色的绒缎半臂。长裙也十分膨得开,想来里头也添了衣裳。并不是多么漂亮的人,可就是让人看着舒服。见谢景言平安回来,她先松了一口气。便和楼姑姑略作寒暄,待要回头向谢景言问话时,就瞧见了雁卿。一长一幼目光对上,雁卿便上前要行礼,杜夫人已蹲下来扶了她的肩膀,喜欢的问道,“獾郎,这是谁家的姑娘?”雁卿因骑马来,衣上难免有些褶皱,她轻柔熟练的便给抚平了。那手柔软温热,令人心都跟着暖和起来。雁卿舒服得都想像猫一样让她给挠下巴了。谢景言就笑道,“阿娘,这是赵家妹妹,名叫雁卿。”杜夫人便笑道,“认不出来了……上回见她还跟兔子似的——”就用手比了比,“才这么长呢。转眼就长得这么好了。”雁卿就想起雪团肥圆蠢萌的模样,又想起太夫人说的“回回他来,你都在睡觉”,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各自相见完毕,楼蘩便将赵文渊赶来,与谢景言前后夹击的事与杜夫人说了——那些歹人来时,杜夫人虽放任谢景言和楼蘩过去处置,可此刻亲自在外头迎接,显然也是十分担心他的。待听完了,杜夫人才彻底放下心来,笑道,“有赵将军在,想必会处置得十分妥当。”楼蘩便道,“公子虽然年少,却也十分英雄了得。今日也多仰仗他出手。”杜夫人便不以为然道,“在这个年纪上是很不错,可比之叔伯们却差得远了。有赵将军在,哪里轮得到他来述功?”竟全然将谢景言当个孩子了。谢景言也并不在意,只含笑跟在一旁。杜夫人还牵着雁卿的手,雁卿便仰头对她说,“三哥哥和我三叔合击,才以少胜多的。三哥哥也很厉害。”杜夫人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真的吗?”回头又对楼蘩笑道,“谢郎也常说,他平生所见之人,赵将军是下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这世上总有些东西能穿透时光,跨越代沟,举凡女人自垂髫以至白发只需一眼就能明白——其名为“美貌”。谢怀逸推门进来,立时便令人觉得珠玉生辉、雪月皎洁,举手投足无不美好。纵然他颇不平易近人,待人优雅客套的疏离着,见着他的姑娘们也已都羡煞杜夫人了。纵然是楼蘩这样见多识广的姑娘,谢怀逸向她点头行礼时她也惊叹了片刻。不过她自己本就是不世出的美人,也就暗叹“名不虚传”罢了,倒并不十分在意。雁卿却还在“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纪,见美人而心喜。因觉着谢怀逸好看,自然就想要多看。几乎就没移开眼睛。幸而屋里人都在看谢怀逸。雁卿又年幼单纯,倒是无人觉出不妥来。谢景言却注意到了,也只抿唇一笑,并没有说什么。相见过后,难免又要认一认亲戚。一应礼数道述完毕,谢景言才对雁卿道,“这是我阿爹。待日后我长大成人,大约就是这般样貌。”雁卿正在感叹钟灵毓秀——她才不过刚刚识得外人,就接连遇着楼姑姑和谢家二叔,天地间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人物。忽听谢景言这么说,不由就回头去细细打量他。她怀了审美之心去看谢景言,却正对上他含笑的眸子——那眸子清黑深邃,睫毛如覆鸦羽,偏偏眸中又有明光盈满可掬,便如月满寒潭。雁卿素日里只觉得谢家哥哥温柔善笑,此刻心中却忽的一撞,就记起诗中所说“美目盼兮”。谢家三哥哥竟也是这么好看的。她脸上莫名的便有些热。偏偏谢景言又促狭一笑,雁卿脸上猛的就烧起来。立刻就别开了目光。她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就只是觉得局促。便垂下头去把玩宫绦上的平安玉扣,也不去看楼蘩和谢怀逸了。谢景言也看出自己又让她不自在了。他待雁卿向来都温柔耐心,自是不肯让她怀着心事。大人们进里间去商议事由,他便又低声引着雁卿说话,道,“听说你最近勤习弓箭,不知射得怎么样了?”雁卿忙回过神,想起她的弓还是谢景言送的,就道,“三叔说我姿势很好……”不过准头就没什么好夸耀的了,雁卿就嘿嘿一笑——自然是不肯告诉谢景言她目下还只是花架子。又说,“还要谢谢三哥哥送我的弓箭,我用着十分趁手。”谢景言笑道,“那是我初学弓箭时所用,略翻新了一下而已,不用道谢——原本我还怕那弓太硬了,你张拉不开。”雁卿便略得意道,“我从小便力气大,并没觉着很硬。”旁的姑娘宁肯扮柔弱也不想叫人知道自己力气大,盖因欠缺美感。她却引以为豪,那小小的得意也十分软萌可爱。谢景言便又看着她笑——自然不会告诉她那弓是他六岁时用的。她九岁才能用,可见力气也十分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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