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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细心体谅让我默然感动，这人对秘书对司机都很宽厚，只是对自己马虎潦糙。我微微加重了语气，&ldo;你不去吃饭可不行，要是实在不想出去，我从外面给你带？&rdo;他看着我，笑了下，&ldo;好吧，谢谢你。&rdo;回座位收拾了一下东西，我正要出去，见他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拿了车钥匙，对我微笑说，&ldo;算了，还是跟你一起去吃饭，免得整天被啰嗦。&rdo;看上去他心情不错，没有风雨突变的迹象，我暗自松了口气，最近真是神经紧绷，什么都往坏处想。路上纪远尧悠然开着车，绕着兴致打量着街边林立的餐厅，最后将车停在一间意大利餐馆外面。我跟着他走进店里，说巧不巧，迎面见到一个很眼熟的女孩。那女孩热情地和我打招呼，目光移向纪远尧，似乎怔了怔。他颔首一笑，没有说话。我这才想起她是一家媒体的专刊部记者，和穆彦很熟，以前在我做穆彦助理的时候打过几次交道，整个人透着一股世故灵活劲儿。我心里一咯噔，假装没看出她想要攀谈的意思，也只点头笑笑，和她擦身而过。我有点为单独和纪远尧出来吃饭感到不安，看他的样子，倒是完全没放在心上。纪远尧只吃了很少的东西，看起来心情虽不坏，人却很疲倦。有些人是可以靠强大的精神力量，支撑常人难以承受的压力，但长时间积劳成疾，一朝垮下来，也比平常人生个小病严重得多。我对这种人的想法再了解不过，也不记得是第几次对纪远尧啰嗦，他却从来都是笑而不语。我忍不住对他说起前年父亲因胃出血入院，就是日常小疼痛不放在心上，那次险些被医生怀疑为胃癌，吓得我赶最早的航班飞回去，妈妈一个人在家几乎崩溃。&ldo;好在有惊无险，化验出来不是癌症，但也让老头子受了很大的罪。&rdo;我叹口气。&ldo;你父亲工作很忙碌？&rdo;纪远尧漫不经心地笑着，&ldo;除了工作忙这点之外，我没有更多地方再像你父亲了吧？&rdo;我顿时窘住，有点小小郁闷，&ldo;哪有说你像老头子，我的意思是……算了，反正我怎么说都不对，以后不说了。&rdo;纪远尧目光温润，&ldo;我知道你的好意。&rdo;我低头吃饭不说话。&ldo;生气了？&rdo;纪远尧歪过头来看我，笑容展开，声音柔和，&ldo;我是开玩笑的。&rdo;&ldo;怎么敢跟您生气。&rdo;我专注地低头吃饭。&ldo;你这丫头！&rdo;纪远尧失笑。我早在心里偷笑了，偶尔被老板哄一下的滋味十分受用。平时我很少对人提起家里人，几乎从来不提。孟绮也只不过知道我父母亲在一所高校工作，对于他们做什么，并不清楚。大概真正知道我家里那些事的，只有方云晓，连沈红伟这个人我也不大放心，再三叮嘱方方不要对他说。却不知为什么，面对纪远尧，我没有这种戒心。纪远尧顺着这话题问起我父母的时候，我很自然地告诉他，父母都在外地，我从念大学起就没和他们在一起了。他问家里是不是只有我一个小孩，我迟疑了一下，想说是，却已不由自主说了真话，&ldo;不是。&rdo;无论谁问起，我都说自己是独生女，事实上妈妈也只有我一个女儿。&ldo;还有一个哥哥，是我父亲和他前妻的儿子。&rdo;我平静地说出一向不愿对人提起的话，说给一个毫无关系的男人听，没有原因，只是在他目光注视下，我想说真话。但说出来我又后悔，怕他会问下去。有个被称为知名学者的父亲，和一个被称为画家的母亲，该是值得骄傲的事。可我却是这个家里最黯淡的存在，一切平平，既没有遗传到父亲的智慧，也没有遗传到母亲的才华，却有一个优秀得耀眼的异母哥哥，他的存在就像是为了提醒父亲，当他儿子年纪轻轻就表现出建筑天才的时候，他女儿还在浑浑噩噩学设计，看不到一点天赋，自小培养她学芭蕾、钢琴、绘画，却全都一事无成。混进大学里，依然无目标无理想，懒散度日。用老头子的话说，&ldo;以后你有本事靠自己找工作，不指望你多了不起，只要饿不死，我就给你鼓掌了！&rdo;我顶撞说，&ldo;那我等着你来鼓掌。&rdo;那之后大约有一年多时间，我和老头子没说过一句话，直到他胃出血住院，把我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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