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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瓜”被推得节节后退,秧秧坦荡的宣言让“西瓜”彻底失败,也让乔晋彻底失败。乔晋看着秧秧转回来了,这个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脾气的骄横女子,这个专长俘虏男人的娇媚女子,要把他抓牢了,他跑不掉了,这么多人已经作证,是他从“西瓜”那里抢走了她,如果他们继续,那么是能被接受的——毕竟是为了爱情。如果他还拒绝秧秧,那么,他就是个玩弄女人的“杂皮”。他看着秧秧回来,看着走廊上无声地站着的那些人,突然觉得这走廊实在太过拥挤,拥挤得他不能呼吸,也实在太过陈旧,陈旧得恨不能立刻跑出去,越远越好。但他知道自己哪里也去不了,秧秧已经来到了身边,笑着和对面的小个子打着招呼,很随意的口气——秧秧的酒已经醒了很多。秧秧大方地挽了他的手,笑着对对面的人说:“早点休息!”听了那主人一样的问候,他差点咳嗽出来。——他要为那次酒后失控的行为负责了,他想不出其他办法。门在身后关上,他知道,如果真的和秧秧好了,那些闲言碎语会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消失;如果不是,那么,他便会被定性,他会是个“坏人”。那是他承担不了的。但是,再退一步想,如果真的是开始一种严肃的关系,那么秧秧的父亲对他的发展也是有利的,况且,秧秧总是让他头脑发热,这不能不说也是一种爱情。他劝慰着自己,开始接受秧秧。但前提是秧秧必须得“改好了”,那么,不得已他便可以一股脑儿接受了过去、现在,还有未来的秧秧。他和秧秧一开始就关系着“性”,现在也不例外。秧秧靠在门上,很的架势轻捏了他的肩膀,眼神加了力,却又是飘荡的;带了电,却又是水一样的。他是有话要说的,他很不合时宜地说:“如果要开始,我希望我们是认真的。”秧秧水蛇一样扭了自己的身体,声音却是雾一样的缥缈:“我是认真的。”乔晋有些把持不住,但还是要把话说清楚:“我希望我们彼此是忠诚的,不能有背叛的行为,我们将来的目标是婚姻。”乔晋觉得自己的话可笑,因为男女的角色倒置了,但他不能陪她莫名其妙地玩,名声坏了就没有翻身的余地了,这种高校虽乱,但清白却是很重要的,这需要技巧和资历,乔晋认为这些自己都没有。秧秧轻巧地笑了,搂了他的脖子,自己凑上来,生动的身体紧贴了他,让他呼吸困难。秧秧把嘴贴在他耳边,说:“今天就要嫁给你!今晚就是你的新娘,你怎样要我都可以……我的男人……我的海盗……”他仿佛累得急了,只剩了喘息,却又有了太大的力气,弯身抱了她,真的像中世纪的海盗,抱了怀中极美的战利品,向他的床迈进。玫瑰花精(三十五)秧秧暑假要外出旅游,去海南、桂林还有阳朔,和他一起。她的爱情又变成了天空盘旋的、有着亮色羽毛的大鸟,新奇激荡,激情在他的回应中像雨后的蔓藤一样疯长。秧秧是快乐的。笛子在家里陪伴衰老的外婆和沉默的母亲,还要为升本考试做准备。但笛子觉得自己是有爱情的人,只是那爱情十分扑朔迷离,不能确定,尽管这样,笛子还是能够沉浸其中,为一个简单的眼神,或没有实际意义的一句话,高兴或是忐忑很长一段时间。可是,或许爱情就是这样的。在家的日子,时间是静止的,静止着,却觉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的,一寸一寸的,就像房间里印在墙上的窗户框子的投影,一点一点地移动,一寸一寸地移动。外婆就在那样的时间流逝中,颤巍巍地走动,慢慢地,拖着拖鞋发出沙沙的声音,并且用十分陈旧的声音咳嗽、说话。还有母亲,她像一条已经厌倦的蚕,慢慢地,慢慢地,吐着坚韧漫长的丝,把自己层层地包裹着,直到包裹在厚厚的积满灰尘的时间和记忆里面。笛子因此感觉害怕,感觉到慢慢滑入没有底的黑洞的绝望而无力的仓皇。笛子开始十分的想念秧秧,想念浮躁的大学,想念那个年轻干净的英俊男子——想念那些可能抓到的安慰。秧秧会寄来明信片,从不同的地方寄来印着当地风光的明信片,明信片上有秧秧幼稚的字体和红色的唇印,看着唇印,就能想像得出秧秧当时的雀跃。笛子常常拿着明信片,靠在夕阳斜晒的窗框上,看着外面慢慢褪去的阳光。对面屋顶上有只大花猫,懒洋洋地在屋脊上弓着背,然后趴了下来,躺在长满了青草和星点小花的瓦背上。笛子的记忆又像秋天的燕子一样飞了起来,飞到以前的那栋房子那里,停在阁楼的窗户上,看里面的父亲呵呵地笑着,举起那时幼小的笛子,用胡子扎笛子幼滑的脸。窗户上的燕子用羽毛打理着自己的耳朵,仔细地听那个幼小的女孩发出的一串串笑声。屋灯明晃晃地摇曳着,映照着已经有些发胖的母亲和有些酸酸地看着的秧秧,还有墙上灯影下泛黄的老照片,里面禁锢的,是已经逝去的青春岁月和已经褪色的尴尬爱情。而记忆中的父亲,已经不是现在笛子在学校里看见的牵着金二土的那个人。笛子觉得眼睛涩胀,她转眼看天空的太阳,不青不黄的天空,挂着一个鸭蛋黄一样鲜艳娇嫩的太阳,微微地耀眼。笛子抖动着睫毛,轻轻地深深呼吸,眼泪并不能控制地滑落下来,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悲伤。很轻易地,就想起了那个男子,大桥上遇见的男子,那是个白日梦泛滥的年龄。他是她骑在金色大鸟上的骑士,不由分说地飞进她的后花园,荆棘密布的开满蓝色玫瑰的后花园,他会照亮她的眼睛和她的心灵,他会带着她,像带着一颗种子一样离开,然后把她撒在阳光充足的肥沃土地。她会重新生长,长成一颗甜美的植物,有着清爽的芬芳……——是他呀!她感叹着,把明信片拿着,用侧面一下一下地,划着自己的嘴唇,眼神迷蒙。玫瑰花精(三十六)快开学的时候,秧秧回来了,她没有先回父亲的家,她要来这里,因为这里有她最疼爱的母亲和外婆,还有她最喜欢的朋友一样的妹妹笛子,她要她们先和她分享她的快乐,所以她先来了这里。秧秧第一次把自己的男朋友带回了家,她愿意大家都知道他,后来她对笛子说,这次她的感觉很奇怪,希望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她的爱人,她想大声地宣布,他就是她的爱人。来的时候,她没有通知家里人,只带了他,在屋子外面大力地敲门。到了这里,他也并不知道是去秧秧的母亲家,秧秧只说带他去一个地方,秧秧的家在学校,他想也没想要去秧秧的“另一个家”里。笛子正在房间里给外婆擦背,她穿着一条绿色格子的、棉质的、有着蕾丝花边的居家吊带裙,长发结成了两条辫子,从耳旁垂了下来。听到敲门的声音,还有秧秧夸张的叫声,笛子赶紧给外婆收拾衣服,铺满了灰尘的心里,突然地明亮起来。秧秧的快乐是可以感染人的,况且,她们才是一辈人,她们在一起才有许多琐碎的快乐。外婆颤巍巍地站起来,干枯的脸呈现出孩童一样的快乐,她催促着笛子:“秧秧回来了,快点,看秧秧回来了。”正在做饭的母亲开了门,秧秧满脸放光地钻了进来。她黑了、瘦了,依旧满身的破铜烂铁,眼睛微微地陷着,熠熠生辉,她更加的像个吉卜赛女人了。外婆走过去,孩童一样地笑着,抱了秧秧,嘴里直叫着:“我们的秧秧回来了!”然后发出含糊的笑声。笛子拿着湿漉漉的毛巾,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秧秧正把那个人拉到面前。高个儿的男人,稍稍有些清瘦,短短的平头,被阳光晒黑的英俊脸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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