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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秦娘姨摆碗盘的时候,朱英与红妃道:“你如今选都知都不用心,是真打算就这样算了,还是另有想头呢?你若真有心选都知,我回头也好替你寻人情。十几岁的都知,说起来是年轻了一些,但也不是没有过。”
&esp;&esp;这话说的也不算错,十几岁的都知在官伎馆是超出常识的,就像是二三十岁的国家元首一样离谱。但话说回来了,现代社会难道就没有二三十岁的国家元首了吗?当然是有的!只要样本数量足够,什么可能都会有。
&esp;&esp;而任何事情,只要有先例,之后再重复,难度就会大大降低!
&esp;&esp;之所以十几岁的都知没有变得普遍,不是十几岁的女乐身后没得人捧,而是当红的女乐背后都有人!谁也不能压服谁的前提下,大家就只能照教坊司的规矩做事了。时间一长,就算哪个年轻女乐背后的人可以压服别人,也习惯不出这中招数了。
&esp;&esp;不然就算因此当上了都知,也会有中中流言蜚语,下面的人也容易不服气。
&esp;&esp;然而即使是这样,同一批二十几个官伎馆都知里头,有那么一两个十分年轻,十几岁二十出头,也不是什么破天荒的事流言蜚语?下面的人不服气?这类事情是非常恼人,但总有有信心的女乐不在意,觉得自己有手段解决。
&esp;&esp;而解决那些‘小事’之后,就是享受都知之位带来的权力了!这个位置在官伎馆内可以说是当家人一样的存在,哪怕是再当红的女乐,也得受都知管束只不过一般正常的都知也不会找当红女乐的不快,两边互相敬着,所以这中地位上的压迫看不大出来。而事实上,真的把都知得罪死了,下定决心要整治人,那‘当红女乐’的身份也不管用!
&esp;&esp;“不是算不算,是奴确实无心于此。”红妃盛了粥,先递给了朱英,然后才盛了自己的。小小喝了一口,然后道:“大王别听康王乱说了,康王总是唯恐天下不乱,奴想着教坊司那里列了奴的名字,也有康王出力的缘故。”
&esp;&esp;“因为这个缘故,近日奴在馆中多了好多流言。本来不算好的人缘,越发差了。”
&esp;&esp;朱英听红妃这样说,一下笑了:“九叔确实一惯如此,也难怪这些日子你不理他不过你说你人缘差,这就不懂了。只听说当红女乐处处受讨好的,哪有人缘差的?”
&esp;&esp;“大王这是在给奴脸?哪里是奴不理会康王,是康王如今有新捧的娘子了。行院子弟么,来来去去的,哪有长性的至于人缘,有人讨好,和人缘好不好有什么干系?这样的事,大王这样的王孙公子不是该更有体会么?”
&esp;&esp;“你这口齿,我该说什么好?九叔知道你这样说,该生气了你明知他就是与你赌气的。”在朱英看来,柴琥最近在别的娘子那里如同穿花蝴蝶一样,看似是风流行院子弟的正常做派,红妃说的没有不对的。但那不是事实,柴琥之所以那样,本质和小孩子使小性子没有什么分别。
&esp;&esp;红妃不理人了,他就‘你不和我玩儿,我还不和你玩儿呢’。
&esp;&esp;这样听起来很幼稚,根本不像是行院子弟与娘子的关系,但朱英只能联想到这些了。而且真说起来,他其实理解柴琥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真正能在他们面前不卑不亢、保持平等的人很少。与此同时,还能让他们不讨厌的就更少了!
&esp;&esp;红妃的身份很低,但她内心深处根本不觉得自己比他们低一等。甚至更进一步,她不觉得其他人比他们低一等——很多人不卑不亢是源于自信、自爱,觉得自己即使身份卑微,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并不比王孙公子差。
&esp;&esp;同时红妃也足够漂亮、有才华,这就让他们这些人对她有了耐心事实上,大少爷们喜欢的不是刁蛮少女对他们的不屑一顾,他们也不是自虐啊。关键是,刁蛮少女们很漂亮,至少能让他们不至于一开始的时候就把她们当成是得罪自己的路人甲。
&esp;&esp;朱英觉得,柴琥就是在和红妃斗气,在逗她玩儿。
&esp;&esp;金口(1)
&esp;&esp;一层秋雨一层凉,深秋之后汴京城里就一天冷过一天。对于节令气候变化,官伎馆是很敏感的,不只是各处换了摆设,娘子们也换了穿衣、首饰的颜色主题等等,为的就是适应节气。
&esp;&esp;这一日,下了今年第一场雪,钱总管便在午后指挥阉奴开库房,取出一些初雪题材的名人画卷,换上新的。又将原来摆在阁子里的不同摆设细细看过,见其中一梅瓶就道:“这梅瓶换了,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只银鎏金的,差不多大,换了那个来。”
&esp;&esp;阉奴领命而去,倒是闲来无事的冯珍珍,荷包里装了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如今有一类人常说金银就是俗器,总管换了金瓶,不怕人说啊?”
&esp;&esp;“都是些措大,说那般酸话哩!”钱总管晓得冯珍珍在开玩笑,笑着道:“按红妃的说法,从来只有人俗的,没有器物俗气的道理。这些金的银的,给清雅出众的人使用,一样是珍玩雅器。”
&esp;&esp;“那起子人哪里知道,这冬日寒气重,萧索肃穆,就偏要用浓墨重彩去压!夏日里用不了的奢华之色尽可以用上,一点儿不会显得俗气!这就好比大络子,大红的往往要用玄色、石青这类颜色来压。”
&esp;&esp;钱总管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外头辰光,对身边倚重的帮手道:“差不多到时候了,你去叫人下板开门。”
&esp;&esp;这就是要正式开始营业的意思,下板开门只是一个说法,中间其实涉及到多方面的配合。比如说来搭伙帮忙的私妓要叫到,小舞台轮班表演的女乐也得见到人,至于其他的下人更不必说,各处都得候着。
&esp;&esp;钱总管这一开口,四处便都着紧起来了。
&esp;&esp;冯珍珍不是用功的人,客人也不算多。这个时候馆中的娘子们或者在做出门前的最后准备工作,又或者在做功课,练习歌舞。只她懒得做这些,索性在楼子这边消磨时光,看众人忙前忙后。
&esp;&esp;她在这里做别的都不打紧,只是磕了一地瓜子皮,本来就忙着开张的阉奴心里特别不耐烦。但又不甘得罪女乐娘子,冯珍珍不红归不红,那也是女乐娘子,不是他们这等阉奴敢得罪的!所以不管心里怎么想,都是默默收拾瓜子皮的。
&esp;&esp;至于一旁的钱总管,且不说她注意不到这等小事,就是注意到了也不会说。在她看来,这些阉奴就是做这些杂事的,如果这些杂事都不能做,反过来还要供着他们,那成什么道理了?
&esp;&esp;不一会儿,撷芳园开门迎客了,冯珍珍在钱总管身边看着,道:“怪哉,今日怎么都这样早,做孝子不成?娘子们都还未准备好呢。”
&esp;&esp;“可不是孝子么。”跟随在钱总管身后的一位嫂子就笑着道:“冯娘子大约没去看挂牌,今日有小师娘子在楼子里表演,就是迎客后到前半夜这会儿这等行院子弟,有听说的,谁不来看?”
&esp;&esp;“红妃轮班了?难怪如此。”冯珍珍一听就笑了,站在二楼越发看得津津有味了。不一会儿,果然见到轮班小舞台表演的女乐们鱼贯而入,坐在了小舞台后排。红妃就在其中,其他人相当有眼色地让了居中的位置给她。
&esp;&esp;这个时候天色还早,日常这是官伎馆里热场子的时候。楼里客人不会有多少,一切只不过泛泛,要等到莺歌燕舞、灯红酒绿的调调,还得是入夜后。然而今日却不是这样,随着开门迎客而涌入的客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楼上阁儿里,楼下雅座中,就都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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