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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1页）

&esp;&esp;铜陵佳酿别的没有，就是后劲大，晏子钦喝了三杯，初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已经迈不动腿了，原本是许安搀着他，他却扭来扭去不肯走，嘴里嘟囔着什么，凑近一听却是“我不要你，我要娘子”。

&esp;&esp;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明姝身上，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就算明姝对他再有意见，也没必要和一个醉鬼计较，尤其是一个撒娇没够的醉鬼，抬起胳膊架住他，谁知晏子钦腿也不沉了，眼也不花了，牵着明姝滴溜溜跑回房里，也不知是谁搀谁。

&esp;&esp;“呵，小样儿，装醉啊。”明姝冷笑着，想着回房后就用这只阅尸无数的黄金右手收拾他，给他“活动活动”筋骨，可他甫一进门就仰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好像又醉昏过去。

&esp;&esp;杜府下人送来一碟橙酿鲜藕片，说是能解酒，明姝要喂晏子钦，他却非要蘸糖才肯吃，明姝拧不过，只好要来一碟黄糖，晏子钦得了甜头，三口两口吃下，也不知酒解了还是没解，又躺倒在床。

&esp;&esp;“春岫，给你家郎君洗漱脱衣。”明姝可忍不了他这样入睡。

&esp;&esp;可春岫一捧心口，泪水就漫上眼眶，哽咽道：“奴婢……奴婢绝不会做对不起娘子的事！”说完，嘤嘤嘤地逃走了。

&esp;&esp;“等等，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么龌龊的人！”明姝头皮发硬，想追过去，却被晏子钦拉住衣角，回头一看，这家伙脸上的表情可以用一句话描述——“娘子，么么哒”。

&esp;&esp;这家伙……是被附体了吗……

&esp;&esp;喝醉前和喝醉后反差这么大，明姝可真是没想到，算了，还是她亲自来吧，帮他洗漱一番，又解开他的外衣，他现在完全是予取予求的状态，就算对他做些不可描述的事，他也不会反抗，但是上苍可鉴，她真没有非分之想，脱他衣服只是怕他睡得不舒服，

&esp;&esp;十八位家主都弹冠整衣，起身迎接于家之人，突如其来的凝重气氛让晏子钦也紧张起来，自嘲地想着：“于家好大的架子，殿试面圣时都不像今日这么忐忑。”

&esp;&esp;先是一对提香炉的金童，再是一对捧瓷盂的玉女，本以为接下来进门的肯定是于卿本人，可来人分明是个十八、九的少年，唇红齿白，眼露精光，一身飘逸的白襕衫，一看就是处处透着算计的人精。

&esp;&esp;于卿不是三十来岁吗，眼前的少年是他什么人？

&esp;&esp;席上除了晏子钦，另外十八位家主都没有丝毫惊讶之色，起身对那少年恭敬地拱手，问候道：“于大管事，近来可好？”

&esp;&esp;少年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挥手示意家主们落座，自己则坐在了长桌的尾端，和上首的晏子钦遥遥相对，一首一尾两个少年，这张长长的桌子便是一正一邪的分野，只是晏子钦知道，他真正的对手是隐藏在背后老谋深算的于卿，眼前的少年不过是一条格外惹眼的“走狗”罢了。

&esp;&esp;“晏通判，久仰久仰，在下于府内侄兼管事，草名亦非，我家老爷身体微恙，在下代为出面。听说您在铜陵羁留一日便破了一起诬告案，好大的官威！您是打算在咱们舒州地界继续一展拳脚？”于亦非的口气并不尊重，反而有点势同水火的意味。

&esp;&esp;“在铜陵是举手之劳，在舒州则是分内之事，晏某责无旁贷。”晏子钦不卑不亢，却丝毫没留情面。

&esp;&esp;“好一个责无旁贷，晏通判少年得志，只是还应和你的前辈上司孙知州学学规矩。”

&esp;&esp;“若是公正廉明的规矩，晏某自然要学，若是徇私舞弊的规矩，于管事想必也不会希望有这样一位地方官吧？”

&esp;&esp;“哈哈哈，晏大人果然风趣，那么日后请赐教了。”于亦非甩开折扇，大笑着扬长而去，竟把所有人当成粪土一般，于家区区一介管事都敢摆出此等气派，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esp;&esp;于亦非走后，气氛陷入尴尬，晏子钦本来就不愿出席这种应酬，如今正好有借口离开，骑着新置办的青骢马回到通判衙门，从书格中取出历年累积的卷宗翻看，情况不容乐观，这位孙锡知州虽然考核成绩优异，却有些名不副实，凡是简单的、不牵扯豪族利益的事他都能妥帖处理，只要稍有黑幕，他就视而不见，任凭案卷堆在角落里积灰，如此粉饰太平，怪不得在舒州城内感觉不到兴旺繁荣的气象，表面的和平下涌动着压抑。

&esp;&esp;七月正是农忙时节，为了不违农时，不废农事，朝廷着令州县官府停止受理有关田宅、婚姻、债务、地租等争讼案件，只能收接凶杀、通奸、殴斗之类与农业生产无碍的诉讼。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大案呢？因此，通判衙门前也是门庭冷落，少有百姓经过。

&esp;&esp;可今日，晏子钦正在翻卷宗，却听见门外有吵闹声，叫来衙役一问，说是门前有个形迹可疑的青年人，上午就在门前徘徊，直到下午还在，衙役怀疑此人图谋不轨，因此押入大堂以待审问。

&esp;&esp;晏子钦也觉得奇怪，想亲自看看情形，连忙呼唤负责秉笔书写的刘押司和管领衙役的高都头，一同升堂。

&esp;&esp;来到堂上，果然有个畏畏缩缩的青年人握着手腕站在中央，看样子绝不像个作奸犯科的人，见了官员，二话不说就跪下，虽不喊冤，可神情举动分明表示自己遭受莫大的冤情。

&esp;&esp;“你有何事，请说来。”晏子钦道。

&esp;&esp;“若是田产纠纷、婚姻瓜葛，等到十月初一后再来投状纸。”刘押司一边润笔，一边补充。

&esp;&esp;青年人不说话，只是从褴褛的衣襟里拿出一张房产的红契，证明舒州城里有七间铺子是他的产业，待晏子钦看过红契后，青年人才道：

&esp;&esp;“学生王让，是县学的生员，家中有祖传的七间商铺，位置偏僻，惨淡经营，每年不过二十余两的盈余，可是今年年初，于家高价收购商铺的房契地契，老实说，那价格的确让人心动，可学生绝不是变卖祖产的不肖子孙，甘守贫贱，于家见买卖不成，唆使豪奴将学生毒打一顿，拆了我栖身的祖屋，又把七间铺子打砸一空，此后鸠占鹊巢，学生在友人家养伤半年，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伤好后向孙知州呈递状纸却屡遭无视，听闻晏大人偕同夫人在铜陵破获奇案，这才斗胆上诉，请大人见怜！”

&esp;&esp;这番控诉自然让晏子钦的正义感在胸中燃烧，只是脑中灵光一闪，眼前的王让和王谔同姓，还都是言字旁，莫非有什么渊源？因而问道：“京中举子王谔是你什么人？”

&esp;&esp;王让神色一黯，道：“今年真是我王家的多事之秋，王谔是学生的堂兄。”

&esp;&esp;晏子钦又问：“王谔和于家有什么关系？”

&esp;&esp;王让显得十分为难，吞吞吐吐道：“堂兄……堂兄和于家曾有婚约……”

&esp;&esp;晏子钦知王让不想说，便不再逼迫，因为他心里也有愧疚，王让的案子他无法接下，因为知州不受理的案子叫“白状”，通判私自受理白状违反大宋刑统，轻则贬官，重则褫夺衣冠功名，他现在也是有家有口的人，受不了这样的变故。

&esp;&esp;顾念王让没有银钱过活，晏子钦特意回后宅向明姝求请十两纹银，帮王让渡过难关，明姝听了也感叹：“积德行善是好事，只是仅此一次，倘若次数多了，被扣上‘大善人’的高帽子，往后就摘不下来了，反被声名所累。”因晏子钦的俸禄还没发放下来，公中存钱不多，便悄悄从自己的嫁妆中出资。

&esp;&esp;王让得了救济，也不好再滞留，忍着泪走了。晏子钦还是心软，准备去孙知州处据理力争，争取帮王让立案。被引到孙锡房内，房中摆着一架高丽纸屏风，把房间分成内室和外室，内室的两道人影投射在屏风上，一个高冠有须，显然是孙锡，另一个披散长发，额头似乎裹着病中防风寒的首帕，不知是谁。

&esp;&esp;孙锡听了通报，不耐烦地绕过屏风，坐在交椅上问道：“晏大人有事？”

&esp;&esp;晏子钦把王让的案子依样陈述，讲到一半，提及于家，孙锡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拍着扶手厉声呵斥：“胡说八道，我不受理自然有我的缘由，黄口小儿莫要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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