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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那是件顶小的事,却让步长悠一下午都不开心。她原以为放下的,其实并未放下,只是遗忘了,而如今藉由一件小事,又想起来了,一点星火点起了数十年的积怨。她确实有恨,只是埋的比较深,因为不能让人发现,尤其是她的母亲。母亲从未教她恨鄢王,倘若她开始恨了,母亲大约会内疚,觉得是她害的,步长悠害怕她愧疚。
&esp;&esp;那天下午步长悠绘了一幅画,讲一个女刺客行刺的故事,叫《悠娘刺湮》……画完这副画,步长悠觉得心情舒畅了好多,她搁下笔时,天已黄昏。书房的两扇落地长窗撑开了,树影映进来,满殿晃动。她在斑驳的树影里想起裴炎,想起花影映在他脸上,他说,正是下臣。
&esp;&esp;下臣两个字被他咬得很轻,但举重若轻,她很想再听一次。
&esp;&esp;步长悠铺了一张宣纸,又开始画。
&esp;&esp;流云进来叫她去吃晚膳时,步长悠才刚用狼毫叶筋笔勾了几株洛如树。吃过晚膳后,步长悠回到案前开始勾人物轮廓,先勾裴炎拿着交刀,然后在他斜前面勾流云的背影,最后勾蔷薇花架以及架子后头的她。勾完已是深夜,次日起来上色,上了一整天,一直弄到深夜才完事。
&esp;&esp;流云是画师
&esp;&esp;商陆眸中浮光细细:“奴没什么见识,不知道好不好,不过是画署里的大人,又被挑来给太后绘千秋画像,想必是顶尖的。”
&esp;&esp;步长悠有些不解:“怎么,一幅像竟要绘这么久,十来天了吧?”
&esp;&esp;商陆道:“夏日炎炎,太后身子乏,不愿久坐,上次才绘了一点就厌了,叫大人们回去,隔了七八天才有兴致,又将大人们招来,现正在重华堂呢,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绘完。”顿了顿,“他说想见见公主,让我替他传个话,问公主愿不愿意见?”
&esp;&esp;步长悠将那幅画举到自己眼前,看了半天,又道:“这景和人画得都有功夫,只是画得不太像。”她把画翻过去让商陆看,“你瞧瞧,把人抠出来,你能认出这是我么?”
&esp;&esp;商陆趴过去看了看,笑道:“那日奴才和公主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他就能画得这样像,简直称得上过目不忘了,公主怎么还说不像?”
&esp;&esp;步长悠将画翻回自己眼前,继续研究:“他是画师,如果连这点本领都没有,还怎么画?”
&esp;&esp;商陆央求道:“好公主,你就说吧,到底见不见,倘若不见,我就回了他去,倘若见,我赶紧回了他去。”
&esp;&esp;流云醒了,边揉眼睛边晃到步长悠身后,她发现画中竟然有她,以为看花了眼,将画从步长悠手中取过来,细细的看。
&esp;&esp;步长悠坐回吊床上,以脚蹬地,荡了起来,边荡边道:“他是谁我还不知道,你就把我卖了,他给了你多少好处?”
&esp;&esp;商陆哭丧着脸叫屈:“倘若是什么不正经人,奴肯定不干这昧良心的事,但这位大人可是正经大户人家出身,会画画不说,还长得仪表堂堂。倘若是奴这么觉得,那也就算了,奴没见识,可能会将鱼目当珍珠,可在重华堂侍候太后的姐姐们见多识广,都在背后说他长得好,奴是真心觉得好,才答应给他传话的。”
&esp;&esp;流云的胃口被吊起来了,听商陆在那一套一套的,她有些不耐烦,将画啪的一合,哎哟哟的逼近商陆:“你小子才去了几天,就变得这么会说话,果然是在大人物跟前得了锻炼,就是不一样,竟敢吊姑奶奶的胃口了哈?”
&esp;&esp;商陆被迫得连连后退,边退边求饶:“好姐姐,我哪敢吊您胃口,您老见多识广,没进宫之前肯定听说过咱们丞相大人,他就是相府里的小公子。”
&esp;&esp;流云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拉开那画,边看边质疑:“你是说这画是他送的,他送公主画做什么?”
&esp;&esp;流云是半道插进来的,的确不知前因,商陆只好跟她解释了一遍,等他解释完,流云心中就有数了,毕竟她是有过经历的人,她道:“他不是看上公主了罢?”
&esp;&esp;商陆瞧一眼步长悠,步长悠从吊床上下来,将流云手里的画取走,边看边道:“他兴许是想让我品品他的画。”
&esp;&esp;商陆见步长悠的心思有些活络,立即道:“大约申时,他会在云树亭等公主。”说着将装画的盒子塞给流云,沿着墙根溜走了。
&esp;&esp;步长悠把卷好的画轴搁在盒中,又躺进吊床中,闭目养神,流云把盒子合好,靠在树根上,顺便将掉在地上的黑折扇拾起来,低眼瞧着她:“公主去吗?”
&esp;&esp;步长悠没有睁眼,而是问:“你说呢?”
&esp;&esp;流云想了想,认真道:“公主一直待在宫里,可能不知道,我是知道的,都中最有权势的两家,就是丞相府和武平君府,再说他还是长公主的儿子,也就是公主的表哥,不为别的,就为这个,公主也该去看看,怎么说都是一门亲,万一将来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呢?”
&esp;&esp;良久,步长悠从袖袋中摸出一方帕子,拉开,对着往上,树影透过纱帕在她脸上来回晃,她道:“亲哥都没用,表哥算什么?”
&esp;&esp;流云愣了一下,道:“诺。”
&esp;&esp;其实步长悠原本是想去见一见这个年轻的画师的,可被流云那么一说,她又不想去了。她的处境是不好,可不至于就山穷水尽,要卖笑接客吧。但步长悠很快就发现她错估计自己的处境,她早已山穷水尽了,一直以来的平静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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