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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本官须给婕妤请脉。”
&esp;&esp;宫女撩起卫清妍的袖口,罗敷搓了搓指尖直接搭上去,没有用薄绢隔着。
&esp;&esp;卫清妍婉转道:“以前的医官们都是先请了脉再说,秦夫人倒独辟蹊径。”
&esp;&esp;罗敷专心诊脉,垂眼答道:“婕妤过奖。”
&esp;&esp;卫清妍由她固定着手腕,突然感到说什么都没用。事实上也不用她说话,罗敷一开口,她就怔住了。
&esp;&esp;“婕妤的伤口确实愈合得很慢。我刚刚还约莫能看出深浅,想是袁大人的功劳。”
&esp;&esp;卫清妍一直隐隐察觉此处奇怪,被她一说,顿时怒道:
&esp;&esp;“秦夫人慎言!袁大人才回乡十数天,大人就在这儿擅自诋毁,不怕众医官寒心么!”
&esp;&esp;罗敷慢条斯理道:“婕妤莫急。本官的意思是,袁大人希望这伤口愈合的慢些,须知在我们看来,好的越慢,可能性就越大。”
&esp;&esp;“什么可能性?”
&esp;&esp;罗敷笑吟吟道:“好的彻底,或是不彻底。”不等卫清妍询问,她接着说道:“正是有袁大人珠玉在前,本官才得以有机会替婕妤把这东西给抹掉。这种划伤,最忌不小心用了猛药留下点疤,慢慢地治才算最好……当然,没有极佳药物的话,这放在民间就是一个拖字了。”
&esp;&esp;嘴上尽说好听的,她心里想的却是——袁行哪里敢敷衍卫婕妤的伤,不是王放下的令又是谁?就是这伤的来由,只怕也与今上脱不了干系。
&esp;&esp;卫清妍长叹一声:“那就是我错怪秦夫人了,我给大人陪个不是。这伤还要仰仗大人。”
&esp;&esp;罗敷却犹豫了,若真是今上不想让她好全了,自己又何必违背他的意思?她思索着凝视卫清妍燃起希望的秋水眸,记起初见时被她发现破了相却并不局促的样子,生出一些敬佩来。她掌权后宫,这一道疤就可以让有心人把她从云端推到泥里去。
&esp;&esp;罗敷平生有两件事不能忍,一是扯着面具做人,二是见到美人被毁容。她从药箱里拿出两个非瓷非玉的小瓶交给宫女,道:
&esp;&esp;“每天早上起身对着安息香搽一遍青色瓶子里的药膏,中午拿水兑两滴蓝色瓶子里的粉末洗干净,晚膳后搽塔道:“她倒是清闲。”又拾起一本看起来。
&esp;&esp;樊七斟了茶,轻声道:“据说秦夫人要把卫婕妤的伤治好了。”那天他随今上回寝殿,知晓卫清妍惹今上不快,事后又听闻婕妤失足划破了下巴,脑子转得飞速……陛下还真是下得了狠手啊。
&esp;&esp;王放批了两笔,问道:“说完。”
&esp;&esp;樊七观他并未对此事追究,绷不住低笑:“听说那秦夫人……本是送了婕妤两瓶药的,走到殿门口又叫宫女折回去说——用完了药瓶子还得还给她,真真是小气极了。”
&esp;&esp;王放笔下动作不停,淡淡道:“不是小气。那瓶子贵得很,秦夫人体谅婕妤开支用度,不忍让她破费罢了。”
&esp;&esp;樊七听呆了:“陛下怎么知道那瓶子很贵?”
&esp;&esp;王放抬头,唇角扬了扬:“朕上次抢了她的瓶子,她生怕朕给砸了却赔不起。”
&esp;&esp;樊七见今上心情明显很好,顺势奉承道:“陛下怎么会赔不起?拿了秦夫人的瓶子,那是给她面子!”
&esp;&esp;“可惜秦夫人不给朕面子。”
&esp;&esp;王放说完,就再也不出声,静下心来看折子了。
&esp;&esp;樊七大概知晓今上说的乃是今日新院判给卫婕妤请脉一事。他瞥了水漏的刻度,溜出去一趟吩咐准备午膳,回来时就看到两摞折子已经批好,留中的依然寥寥无几。而屏风前多出一人,正是卞巨。
&esp;&esp;他退至外间呼喝黄门宫女,心想午膳又要推迟了。
&esp;&esp;“越王将卞公囚在连云城的王府中,大人的家眷踪迹极为难寻,但目前已有些头绪。据我们在南安的探子回报,卞公与越王龃龉愈深,越王甚至动了用刑的念头……”卞巨悄悄瞟了下今上的脸色,“不过忌惮帝京,终究只是在牢里关了几日。”
&esp;&esp;王放端坐案后,修长的手指压着纸镇,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动。
&esp;&esp;“关了几日?状况如何?与南安接头的人是否处理干净了?”他掂了掂琉璃纸镇,啪地砸到地上,“莫要让朕以为你们河鼓卫只有个空架子!”
&esp;&esp;卞巨垂首应诺,周身压力剧增。
&esp;&esp;“州牧有事朕尚且可以让你们割发代首,若是家眷五日内再寻不到,你手下四百号人,全都提头来见朕!”
&esp;&esp;罗敷觉得自己开始沾染上不去官署点卯的陋习。
&esp;&esp;御药房的那成山成海的珍稀药材就像块磁石,只要是学医的就不可能抑制住多看一眼的欲望。虽说院判每月有五次宫值,但并未对五次之外的次数有规定,限制很松,当刘可柔把她的师门传了出去,太医院背地里说话的人更少了。
&esp;&esp;她心安理得地在值所镇日泡着,翻看古籍药典,跟针灸科的御医学习,有时甚至就住在那儿。一日三餐、住宿都不成问题,事情又少,难怪太医院的人总想着往宫里跑。
&esp;&esp;说起这事少,罗敷打听到宫里储着的娘娘们两只手就数的过来,简直太让人省心了,唯一不省心的就是那位卫婕妤根本没打算把瓶子还给她。风崖石制成的药瓶她那里只剩下了八个,她正欲用这种寒热不惧、不与任何药物发生反应的瓶子装自己将要研制出的各种药品。她想了想,姑且认为吃一堑长一智,上次去要瓶子本是万万不能做的一件事,偏偏她还做得理直气壮,一开始就应该换个瓶儿装。
&esp;&esp;罗敷十三日原是本月最后一趟差,听闻司严近日把精力都花在准备考评医士上,自请代他值十六和十九。大前日她将惠民药局要的方子印了条记,让刘可柔带了出去,顺便叫他通知家里的婢女一声把被子晒一晒。
&esp;&esp;转眼就到了九月十九、观音出家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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