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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了会儿唇角干裂的死皮,哑着嗓子开了口,却不是回答楚斯的问题:“别在我面前叫那个诨名,很烦。”楚斯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抬手又按住了他脖颈上的吸音圈,“非常抱歉,我比较喜欢开门见山式的回答,不太喜欢听别人抱怨无关紧要的事情。”说完,他用拇指摸了一下端头的金属片,吸音圈的绿灯一秒切回红灯,又锁上了。金乌鸦:“……”他瞪着眼冲楚斯无声咆哮:艹你爸爸!楚斯凑近了一些,掩着鼻子,淡色的眼珠自上而下地盯着金乌鸦,依然平静得过分:“很遗憾,我父亲已经去世了。我不确定你能不能实现刚才的想法,但我不介意送你去见他。”金乌鸦:“……”一旦尝过被解禁的滋味,再受限制就会变得无比难熬,抓心挠肺般难以忍受。金乌鸦无声地骂完楚斯八辈祖宗,终于服了软,翻了个白眼冲楚斯咣咣敲着笼子:我错了。楚斯一笑,重新解开了他的吸音圈。金乌鸦有心先喷他一脸血,然而一想到要被静音,就只得捏着鼻子忍下来,道:“那位……杨离开监狱的结巴系统“没听错,就是你。我当时还没被锁在这该死的玩意儿里,正在四处偷……有礼貌地探讯号,刚好探到了他们收到的指令了,讯号来源就是你,绝对不会错,除非我瞎了。”金乌鸦撇了撇嘴,又盯着楚斯的表情看了片刻,道:“不过看你的表情,我又有点怀疑我当时是不是真瞎了。”楚斯心里兀自盘算着这件古怪的事,嘴上信口回道:“显然是的。”金乌鸦:“……妈的我就客气客气!”楚斯:“不客气。”金乌鸦:“……”他扭头就死狗般瘫回笼子底了,一副再也不想跟楚斯说话的模样。萨厄自己经常被楚斯堵,也乐得看别人被楚斯堵。他笑了一下,出声提醒道:“亲爱的,我有个建议。”“什么建议?”楚斯转身问道。萨厄指了指头顶。他倚坐的那张餐桌靠近角落,头顶正对着的墙体夹角处亮着米粒大的红灯,每隔几秒闪一下。整个太空监狱里类似这样的红灯几乎无处不在,是监狱智能系统的记录装置,跟寻常的监控有些相像,却又比那个全面得多。除了景象,还能记录下当时的温度、湿度等一切纯镜头所不能体现的东西,包括通讯信号,甚至能做简单的分析处理。只不过分析的精度和细度会因智能系统的高低等级不同而略有差异。以如今的技术,这种装置如果想要隐蔽的话,可以做得和任何东西完全相融为一体,根本看不出来。但是太空监狱里的这一百三十八个装置却是故意做得这么明显的。主要是因为监狱里这帮囚犯们从脑子到骨头都跟有问题。太空监狱刚建成的时候,设计者还没摸清囚犯们的脾气,记录仪弄得要多隐蔽有多隐蔽。结果这帮神经病们整天屁事不干,变着法儿四处捣洞,充分发挥了扫雷兵的精神,以地毯式搜寻的手法,誓要找出所有的监视装置,一个不留。这边刚捣毁一批,那边就再新装一批。那边装一批,这边又捣毁一批。经验攻略总结了一套又一套,都特么快形成一条成熟的业务链了。这两者相互折磨了整整五十年,设计团队终于骂着娘妥协,改用另一种策略——他们把每个记录仪都造得跟探照灯似的,明晃晃地安装在各个角落,红灯二十四小时不下班,跳个不停,以一种亮瞎狗眼的姿势昭告天下:来啊,你来炸我啊!这种比着贱的手法却神奇地顺了囚犯们的毛。大概是觉得挑战性太低,囚犯们突然就对捣毁记录仪失去了兴趣,除了偶尔心血来潮对记录仪竖几根中指,他们几乎把那一百三十八个装置当成了屁,改去研究别的事情了。这才使得这些记录仪活成了长寿的小王八。经萨厄这么一提醒,楚斯这才想起这些无处不在的小王八们。他当即丢下了笼子里挺尸的金乌鸦,大步流星地朝餐厅另一边的隔门走去,穿过那道隔门,就是2号监控中心。这个圆盘和太空监狱其他部分的连接口在相对位置的北面,很大一部分跟2号监控中心的外壳重叠。之前断开连接的时候,没少被轰击,以至于现在的监控中心犹如台风过境,有一整面弧形墙都被炸过。金属墙面倒是没有被炸穿,而是向内凸起,挤压撞击到了一片操控台。好死不死的,刚巧是装着智能处理器分支的那片。萨厄跟在楚斯后面一进门,就吹了个口哨,道:“他们可真会挑地方炸。”楚斯顺手理了理操控台,把被炸脱落的端口重新接上,头也不回道:“劳驾无关人士离我远点。”“哦,差点忘了,我们的长官平生最恨收拾垃圾场,想必现在心情一定很不好。”萨厄一脸通情达理的模样,转头冲身后俩人挑眉道:“无关人士,出去吧?我关门了。”拖把:“……”我有一句不要脸不知当讲不当讲。他差点都骂出口了,想起面前的是谁,又咕咚一声咽了回去,艰难地改了话音:“我……就贴墙站着,不说话不捣乱,别让我出去,外头那么多狼。”萨厄比他高了大半个头,垂着眼看人的时候,神情格外懒散傲慢,“我是不是该好心提醒你一句,外面那些至少还有笼子挡着,而你面前这个已经越狱了,毫无束缚。”拖把:“……”他二话不说,转头就跑了。萨厄满意地看着他拽着小拖把贴墙跑走的背影,砰地关好了隔门,顺带上了锁。楚斯冷笑一声:“萨厄,恕我直言,我活这么大没见过比你还不要脸的。”萨厄挑眉,“我见过。”楚斯下意识回了句:“谁?”然而还没等萨厄张口,他又突然反应过来,及时结束了聊天:“好了你还是闭嘴吧。”萨厄笑了起来。楚斯皱着眉接好了十来个端口,又从一片看似杂乱如蛛网的线里摸出了一根断掉的。因为位置太靠近墙面,在被轰炸的一瞬间直接被熔断了,断口切面里,能看到近百根细如发丝的连接触角。楚长官一脸冷静地盯着那百来根连接触角看了两秒,又一脸冷静地翻了个克制的白眼,将断线扔回到台面上。他向来对这种东西很不在行,比起安稳地坐在这里跟端口芯片数据信号打交道,他宁愿钻进随时可能爆炸的反物质储存处理园区去搞事。楚长官两手撑着台面,沉默了片刻,突然挂上了彬彬有礼的笑,转头冲萨厄道:“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他说话的时候,两手依然撑着台面,后腰倚着边沿,笔直的长腿一条微屈着,加上那副笑容,显得优雅又放松。萨厄在嘴唇边竖起一根手指,“别装了长官,不算星球爆炸后不对等的时间,咱们认识有45年7个月又零3天了,你在琢磨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如直说。”楚斯这回是真的愣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萨厄能把他们认识的时间具体到“天”。也许是因为有些意外,也许是因为确实有求于人,嘴不饶人的楚长官抿了抿唇,头一次没绕弯子,干巴巴地道:“接线被熔断了一根,里头那些糟心的触角起码有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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