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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料到，徐川往北一行，回来就能绘制出如此详尽的舆图。虽同后世的地图不能相比，但就现下而言，绝对千金难换。&ldo;秦氏有意长安。&rdo;桓石虔的书信日前送到，正好验证桓容的预料。以秦氏的胃口，人口和金银恐怕无法满足，他们要的是地盘，包括氐秦的都城长安。&ldo;暂时不能正面交锋。&rdo;桓容同桓豁桓冲商议，后两者的意见同他一致，以桓氏现在的力量，并不适合攻打长安。与其白忙一场，甚至同秦氏因为利益交恶，不如后退一步，留出一份人情。&ldo;先下扶风，再西进略阳，继而是天水、南安和陇西。&rdo;桓容拨亮灯火，手指在舆图上滑动，&ldo;如此一来，可打通西域，却也要提防吐谷浑。&rdo;有舍有得。将长安让给秦氏，沿扶风向西打到陇西，正好巩固仇池和武都辖地。只不过，这样一来，之前分出的利益必定不够。想要说服谢安继续站在桓氏一边，要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小。&ldo;肉疼啊。&rdo;桓容嘬牙花子。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瞅着肥肉不下手，不是他的作风。&ldo;总之，先占下来再说。&rdo;桓使君咬住腮帮，指尖擦过舆图，沿扶风到陇西，就此连成一线。利益放飞鹁鸽，桓容收起舆图，动身前往杨亮处拜访。彼时，杨亮正查阅商税和田税，杨广跟在一旁学习。听健仆禀报，不禁现出几分诧异。&ldo;这个时候？&rdo;华灯初上，很少有人选在这时过府。&ldo;莫非有什么急事？&rdo;杨亮沉吟片刻，放下税册，亲自往前院迎接。杨广不情愿的跟着。他对桓容的观感依旧不好，但就处置北地的手段，又隐隐有几分佩服。这种矛盾的心理极是复杂，每次面对桓容，心情能好才怪。&ldo;桓郡公前来，亮有失远迎。&rdo;杨亮十分客气，彼此见礼之后，同桓容把臂，亲自在前带路，将人请往正室。&ldo;贸然来访，请杨使君莫怪。&rdo;桓容歉意道，&ldo;实是有要事相商，拖延不得。&rdo;&ldo;哪里话。&rdo;杨亮笑道，&ldo;郡公前来，寒舍蓬荜生辉，余下莫言，还请入室奉茶。&rdo;看着两人寒暄，杨广始终保持沉默。听到桓容的话，再观亲爹反应，不禁在心中叹气。难怪大君说自己不是桓容对手，单是这份&ldo;演戏&rdo;的功力，自己就差上一截，拍马不及。三人进到正室，早有婢仆移来立屏风，挡住堆在箱中的税册。落座之后，茶汤糕点陆续送上。不比幽州做出的新奇，倒也带着梁州的特色，别有一番风味。&ldo;请。&rdo;杨亮端起漆盏。&ldo;使君厚意。&rdo;桓容颔首。两人一来一往，决口不提&ldo;要事&rdo;，而是一边饮茶汤一边用着馓子和糕点，甚至谈论起今年的秋收。杨广坐在一边，从不自在到愕然，又从愕然到木然，经历的心里历程实在难言。终于，茶汤饮过，盛装糕点的漆盘被撤下，桓容净过手，话归正题。&ldo;容此番前来，实有要事请使君相助。&rdo;&ldo;如亮能为，必当相助。&rdo;翻译过来，若是办不到，还请莫要为难。&ldo;使君可命人备下纸笔？&rdo;桓容没在意杨亮的暗示，话锋一转，道，&ldo;若是无纸，绢布羊皮亦可。&rdo;虽对桓容的要求不解，杨亮仍命人下去准备。少顷，绢布和笔墨送上，桓容铺开绢布，执笔饱蘸墨汁，在布上大略勾画。舆图深深印在脑海，稍微回想，就能画出各郡位置。出于谨慎考量，略去大部分，仅画出长安附近郡县。饶是如此，随舆图逐渐成型，杨亮父子也是呼吸微滞，惊色难掩。&ldo;郡公懂得舆图？&rdo;杨亮问道。&ldo;略通。&rdo;桓容停笔，对着绢布轻轻吹气。杨亮尚能自持，杨广的视线几乎黏在图上，一瞬不瞬，片刻不肯移开。&ldo;此乃长安。&rdo;桓容手指中心处，指尖染上一点墨痕。&ldo;东为弘农，现被秦氏攻下。向北是北地和新平两郡，皆有重兵把守。南为上洛，部分为秦氏攻占，西为始平，再向西即是扶风。&rdo;&ldo;扶风？&rdo;杨广下意识念着。&ldo;对。&rdo;桓容看他一眼，道，&ldo;日前已被容之从兄带兵攻下。&rdo;杨广蹙眉，杨亮陷入沉思。桓容不着急向下说，手在舆图上移动，按照先时的设想，在图上勾画出一条直线，直通向姑臧。&ldo;嘶‐‐&rdo;明白他的意图，杨氏父子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桓容的目光中满是不敢置信，却又隐隐带着兴奋。&ldo;前日从兄送来消息，秦氏有意长安。容以为，此时与其相争实无益处，不妨另辟蹊径，转道向西，打通西域商路。&rdo;&ldo;西域？&rdo;杨亮神情肃然，盯着图上一点，声音微沉，&ldo;郡公有几分把握？&rdo;&ldo;三分。&rdo;桓容笑道。&ldo;三分？&rdo;杨亮挑眉，杨广暗中嗤笑。&ldo;加上使君，就有五分。&rdo;杨亮闻言顿住，杨广的笑僵在脸上。&ldo;郡公所言要事即是如此？&rdo;&ldo;然。&rdo;桓容点头，收回手，搓了搓指尖上的墨迹。&ldo;秦氏攻下长安，单是城中人口财帛就需消化一段时日。苻坚不甘心败退，必会率残兵另据州郡同秦氏对抗。向北正好给了秦氏占地之机，如向南逃，当为荆州所阻。此间我等可趁机西进，打通西域。&rdo;&ldo;郡公怎知秦氏定能下长安？&rdo;&ldo;纵然不下，也撑不得太多时日。&rdo;桓容道，&ldo;氐贼被秦氏拖住，实力削减，亦可方便我等出兵。&rdo;杨广质疑道：&ldo;郡公能见姑臧的好处，氐贼定也不会忽略，纵然打下姑臧，怕也是为他人做嫁衣。&rdo;&ldo;杨兄对自己如此没信心？&rdo;&ldo;什么？我……&rdo;杨广正要反驳，突然心头一动，看向桓容，难掩惊讶之色，&ldo;你是说，我？&rdo;&ldo;对。&rdo;桓容缓缓点头，挺直腰背，神情中不见半点玩笑，&ldo;容早有言，单以桓氏，此战仅三分把握。如有杨使君相助，可增至五分。&rdo;&ldo;郡公真愿信任我父子？&rdo;杨亮略有迟疑。&ldo;弘农杨氏的风骨，容已亲眼见证。&rdo;桓容正色道，&ldo;杨使君，容不敢言绝无私心，但请使君相信，容所行皆为复兴汉家，结束这个乱世。&rdo;结束乱世？杨亮干笑一声，好大的口气！笑容之后又感到复杂。秦时猛将，汉时雄兵。一句&ldo;灭秦者胡&rdo;，秦军险些屠尽草原胡族；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汉军涤荡草原，深入打磨，直入匈奴王庭。纵然是三国乱世，公孙瓒、曹操、袁绍等北地诸侯，皆让胡贼闻风丧胆。敢踏入中原半步，摆在面前的只有屠刀。百年烽火，战祸不断，汉家衰弱，人口锐减。五胡内迁，汉家百姓沦为羔羊，中原大地遭受大难。凡汉家子，亲历此等乱世，如何不会心痛？杨亮并非弘农杨氏嫡支，亦秉持祖训，时刻不忘胡贼之恶，汉家之辱。早年同桓温不睦，每遇桓温北伐，仍会倾全力相助。之前吕延潜入梁州，欲借桓、杨两家的矛盾挑唆，实是看错了杨亮父子。现如今，桓容字字铿锵，决意复兴汉家，结束乱世，父子俩固然有几分不信，却也压抑不住胸中涌动的热血。&ldo;郡公所言句句属实？&rdo;&ldo;容以桓氏之名立誓。&rdo;桓容双手平放膝上，目视杨亮，&ldo;请使君助我！&rdo;&ldo;好！&rdo;杨亮肃然道，&ldo;有郡公今日之言，亮必当肝脑涂地，在所不惜！&rdo;&ldo;多谢使君。&rdo;两人同时举起右臂，三击掌后，放声大笑。杨广看看亲爹，又看看桓容，最终咬住腮帮。他承认，自己不是桓容的对手，假使再过三十年，也难追上三分。不过，没法作对手，成为同盟倒也不错。如果没有今日之事，桓容贸然开口招揽，只会被视为笑话。但有经略西域的计划，杨亮都被打动，遑论是年轻气盛的杨广。有西域为目标，让出梁州刺使，再不如之前难受，反而更坚固彼此间的利益关系。&ldo;天色不早，郡公何妨留下用膳？&rdo;杨亮笑道，&ldo;闻郡公海量，府中藏有几坛美酒，亮早有意请郡公畅饮。&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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