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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大司马丧期已定,由术士卜笄。&rdo;郗超出言道,&ldo;目下,使君两位叔父已往姑孰,仆携其书信,请使君往姑孰奔丧。&rdo;屏风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阿麦自右侧行出,将一卷竹简交给桓容。竹简上的字迹并不陌生,明显出自桓冲。内容不长,言明桓大司马病逝,促桓容上表朝廷,并尽快赶往姑孰。从头至尾看过两遍,确定没有任何疏漏,桓容放下竹简,问道:&ldo;建康兄长处可有人送信?&rdo;&ldo;有。&rdo;郗超言简意赅,道出送信之人,并言桓大司马临终有遗名,言世子桓熙才具不佳,不可掌桓氏。承爵后仍留建康,姑孰交由桓冲镇守。&ldo;阿兄留在建康?&rdo;桓容微感惊讶。&ldo;是。&rdo;郗超继续道,&ldo;大司马还有言,待葬礼之后,送二公子往建康。两位小公子送至盱眙,交由殿下教导。&rdo;桓容眉心微拧,下意识看向屏风后。&ldo;马氏和慕容氏如何安置?&rdo;南康公主出言,似不意外这番安排。&ldo;马氏为大司马殉,慕容氏随行建康。&rdo;郗超垂下视线,声音没有太大起伏,&ldo;凡其身边婢仆,皆同往。&rdo;也就是说,马氏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能活。屏风后久久无声。李夫人看向南康公主,后者握住她的手,继而拂过她的发,红唇轻动,无声道出两个字:&ldo;放心。&rdo;马氏为桓大司马殉,有因也好,无因也罢,查出不对也好,仅是凑巧也罢,事情至此,南康公主不会让李夫人出事,任凭是谁,也休想动她一根头发。&ldo;大司马有言,建康、姑孰两府皆交殿下安排。&rdo;简言之,除了两个年幼的儿子,余下的姬妾美人,全部交给南康公主处置。该说的话说完,郗超起身告退。桓容同南康公主低语两声,匆匆追了出来。&ldo;郗侍郎慢行一步。&rdo;郗超停在廊下,转身看向桓容。因未戴冠,鬓边的银丝极是明显。&ldo;使君可有吩咐?&rdo;&ldo;不敢言吩咐。&rdo;桓容站定之后,仔细观察郗超,片刻后道,&ldo;郗侍郎今后有何打算?&rdo;&ldo;使君何意?&rdo;郗超皱眉,&ldo;今姑孰改由江州刺使镇守,仆非其幕下,自当返回建康。&rdo;&ldo;郗侍郎打算回建康?&rdo;桓容心头微动。&ldo;自是。&rdo;&ldo;郗侍郎仕家君多年,知家君之志。&rdo;桓容顿了一下,认真组织语言,&ldo;功业未成,就此返回建康,难道不会不甘?&rdo;&ldo;使君如要召超至幕下,恕超不能从命。&rdo;郗超不打算绕弯,直接张口拒绝。&ldo;郗侍郎误会了。&rdo;桓容摇摇头,正色道,&ldo;我非此意。&rdo;&ldo;超不甚明了,还请使君详解。&rdo;&ldo;家君已逝,郗侍郎又与郗使君不睦,此番回建康,怕要举步维艰。&rdo;这话已经算是婉转。实事求是的讲,现下的郗超已失去庇护伞,回到建康之后,第一个打压他的八成就是郗愔。&ldo;容有意承家君之志,亦可为郗侍郎提供方便。无需侍郎投入幕下,仅于建康朝堂立稳,必要时,助容一臂之力即可。&rdo;&ldo;使君有大司马之志?&rdo;郗超问道。&ldo;然。&rdo;&ldo;殿下可知?&rdo;&ldo;家母早知。&rdo;桓容直视郗超双眼,一字一句道,&ldo;汉末黄巾之乱,魏蜀吴三分天下,中原烽火不断,胡族南迁,汉室遭逢大难,如今已是两百余年。&rdo;郗超没有出声,神情变得严肃。&ldo;汉胡征伐不断,政权兴亡,晋室代魏一统,终因永嘉之乱再分南北。&rdo;桓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ldo;容不敢比汉时豪杰,仍有斩白蛇之志。不敢言复秦汉之威,只欲结束这个乱世,还百姓一个安稳,复中原汉室。&rdo;说到这里,桓容拱手,面向郗超深深一礼。&ldo;容知郗侍郎有匡扶黎民之志,仕家君非尽出私念。容今日道出肺腑之言,未敢有半点虚假,还请郗侍郎助我!&rdo;郗超迟迟不言,神情复杂,手指藏在袖中,已是不自觉攥紧。&ldo;使君,大丈夫立世,当言出必行。&rdo;&ldo;自然。&rdo;桓容直起身,正面郗超,目光锐利,同三年前的少年已是截然不同。双方对视良久,郗超平举起双臂,行拱手礼。&ldo;使君记今日直言,超愿效犬马之劳!&rdo;&ldo;一言为定!&rdo;目送郗超转身离去,桓容长长松了一口气。举手抹过额前,很好,没出汗。说不紧张是假的,好在事情顺利,没有中途出现差错。如若不然,非但达不到预期效果,恐怕还会对今后不利。&ldo;琅琊王氏,建康吴姓,再加一个郗景兴。&rdo;放松绷紧的神经,桓容靠在木廊下,掰着手指一个个算着,嘴角不自觉勾起。建康的钉子已经埋下,什么时候起作用,能起多大的作用,没法完全预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虽说郗超曾对桓大司马出言,屡次对自己不利,但他的才干却是实打实,没有半点虚假。并且,相比贾秉荀宥等人,他有朝堂根基,了解桓容最大的对手,能将此人拉过来,哪怕不入幕府,只在必要时说两句话,出出主意,自己都将受益匪浅。作为交换,桓容会保证他在建康的安全。必要时,甚至能运用桓氏的力量,使他的官位再提上一提。当然,如今两人不算真正合作,仅是初步达成意向,是不是能真把对方拉上船,还要进一步努力。至于往昔的恩怨,不过是在其位某其政,无需回头清算。不是桓容圣父,而是站到一定高度,看问题的角度会截然不同。匹夫之怒痛快一时,欲登上九五,彻底掌控棋局,有些事就不能计较,有些人更要拉拢。所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绝对的至理名言。转念想一想,曾用在自己身上的手段,反过来用在对手身上,倒也是一种畅快。轻轻敲了敲额头,桓容忽然失笑。莫名想到,如果能在一起共事,郗超和贾秉必定很有共同语言。宁康元年,二月桓温病逝的消息传至建康,天子下诏,大司马社稷之臣,有匡扶晋室之功,当依汉时霍光及安平献王故事安葬。第二份诏令,则是依桓大司马遗言,许桓熙袭南郡公,长居建康。两道圣旨一齐送出建康。传旨的官员不是旁人,依旧是谢玄和王献之。之前往姑孰授九锡,两人既有一番感慨。如今再次启程,颇有物是人非,事实变幻无常之感。圣旨既下,葬礼的规制自要随之做出改变。此时桓容已在姑孰,然事事早有安排,皆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不想越帮越忙,干脆不再随便插手,除同桓冲桓豁商议日后军政,即是每日面见族人,混个脸熟。桓熙桓歆从建康赶来,凑巧和桓祎遇上。兄弟三人再见,对彼此都觉陌生。然而,无论背地如何,当着世人的面仍要保持和睦,演出一场孔怀相亲、彼此友爱的戏码。葬礼定在二月底,意味着桓容要在姑孰停留整整一个月。在此期间,盱眙的消息皆由鹁鸽飞送,除政务军务之外,还有北来的讯息。知晓秦璟伤势无碍,桓容大松一口气。看到什翼犍向苻坚称臣,愿意每年入贡,桓容差点笑出声来。&ldo;谁给这位出的主意?&rdo;不是他脑袋不清醒,实在是这事行得刁钻,估计又会让苻坚吐血。什翼犍本是氐秦将领,反叛自立,早晚会被剿灭。苻坚稳定北边,和秦策陷入拉锯,腾出手来就会收拾他。结果倒好,这位很是光棍,直接举手投降,却不肯丢掉代王的名号,只肯称臣纳贡。按照苻坚一贯的行事作风,七成不会杀了他,反而要加以安抚。不是桓容胡说,历史上,苻坚真做过类似的事,饶恕反叛的将领不说,更回头加以重用。不过嘛……桓容收起绢布,指尖点了点鹁鸽的小脑袋,嘴边笑意加深。如今的氐秦不同历史,苻坚的行事也随之产生变化。什翼犍究竟能不能光棍到底,甚至光棍出一条命,还要拭目以待。&ldo;该让秉之联络一下西域胡。&rdo;张凉消亡,氐人的统治未必得人心。西域胡商记着张凉的好处,又羡慕幽州繁华,会是一把好用的刀,只要磨利些,必能让氐秦的西边不得安稳。给苻坚和王猛找点事做,省得他们打南边主意。自己就有充裕的时间消化桓大司马留下的力量,进一步向建康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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