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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老巫缓缓摇头,把救活他时所唱的那首神歌,再次吟唱起来:
&esp;&esp;你是天上浮云的主宰,长有一万只明亮的眼睛。
&esp;&esp;你是地上原野的主宰,长有一万颗坚强的心。
&esp;&esp;“阿勒坦,”老巫严肃地说,“别看轻你自己,要看清你自己。”
&esp;&esp;阿勒坦注视着亲手扎在苏彦前额的墨绿色缎带——再没有人比他的乌尼格更适合这条发带了,他想,认错了人又怎样呢,这也是他从眼、从心的选择。
&esp;&esp;倘若长生天非要在一个多月后带走他,那么这就是他的宿命。只是不知到那个时候,乌尼格会不会为他祷告与祈求天神,为他流下一滴伤心的泪水?
&esp;&esp;阿勒坦从俯身变为侧身坐在床沿,忍不住伸出手,轻抚苏彦俊秀多情的眉眼,想象它们为自己泪湿朦胧的模样……
&esp;&esp;气氛暧昧得有点过了界——苏彦下意识地向后避缩,随即用一阵剧烈的弯腰咳嗽掩饰了这个轻微的动作。
&esp;&esp;阿勒坦的手收了回去。属于北漠汗王的蛮犷与强势再次回到了他的脸上。等咳嗽声渐歇后,他说道:“你的肺脉内伤虽很难自愈,但伤势不算严重。我已配齐药材,给你煎了药汤,一日早晚两次,再苦也要喝完。另外佐以药浴,以煮过药材的热汤浸泡至胸口,将药力蒸入肌理,能让你好得更快,将来不留病根。”
&esp;&esp;苏彦再次真诚地感谢过他,又问:“大约需要多久才能痊愈?”
&esp;&esp;阿勒坦道:“内伤痊愈的速度,要看你的体质与吸收药力的快慢,快则五七日,慢则半个一个月。你后脑上的伤口我也重新检查过,是锐器伤,并未伤到颅骨以内,且创口窄小,止血后过不了几天就会愈合,算是比较轻微的外伤。”
&esp;&esp;照这么说,苏彦觉得自己哪怕没法在一周内痊愈,至少也能下床到处走动走动,不会再这么虚弱无力到任人摆布了。
&esp;&esp;“我给你七日时间,”阿勒坦吩咐道,“你要尽快好起来,才能帮我解血毒。”
&esp;&esp;血毒?是慢性中毒之类的吗,怎么解?苏彦还想继续追问,阿勒坦却已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esp;&esp;房门关闭之后,阿勒坦脚步停滞了一下。苏彦困惑的神色闪过眼前,那种全然不知情的无辜,叫他生出一丝犹疑。但迫在眉睫的死亡阴影,如卷起的潮头将这丝犹疑重重拍散。
&esp;&esp;他迟早是我的,我会爱护他一辈子。倘若是我看走眼,找错了解药,我也认命不再另寻他人——我已赌上性命,去赴这场一个半月之后的生死局,他有什么理由、又有什么资格拒绝我?阿勒坦发狠地想着,大步离开了宫殿走廊。
&esp;&esp;-
&esp;&esp;沙井与净州城隔着一条名为“小黄河”的塞外河流相望,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镇。
&esp;&esp;在沙井的临时驻军营地,豫王听完两名斥候的回报,皱眉问:“荆红追能否确定,掳走清河的阿勒坦大军转道北上,而不是去其他方向?”
&esp;&esp;斥候答:“并不能确定。但荆红侍卫与卑职们研究过地图,觉得阿勒坦大军北上的可能性最大,只不知是去威虏镇还是杀胡城,也不知去做什么。”
&esp;&esp;豫王展开北漠舆图,仔细浏览后,伸出食指在阴山往北的北漠腹地画了一个圈。地图上的一个圈,不过茶碗大小,对应实际,却是极为广大的一片区域。
&esp;&esp;“……捣巢。”豫王沉声说道。
&esp;&esp;在旁的将卫长微生武,胳膊上还吊着夹板与绷带,闻言一怔,从眼底放出渴求军功的亮光来:“将军,果真要‘捣巢’?末将申领其中一队!”
&esp;&esp;所谓捣巢,是靖北军独有的报复性进攻战术。全军分为一支主力部队与数十个分队,全线出动,奔袭北漠腹地,或抢夺马匹,或焚烧草场,或袭击敌军辎重部队。
&esp;&esp;各个将领们率领的分队,与豫王亲自率领的主力部队前后夹击,对北漠诸部发动大规模、无差别的惩罚性袭击。目的在于通过不断地扰敌,逼迫阿勒坦现身应战。
&esp;&esp;大铭各边的卫所以固守边境为主,也只有像靖北军这样,由绝世名将所率领的一支铁骑精兵,又相对其他军队有着更多的作战权限,才有出师捣巢的底气。
&esp;&esp;当然,豫王此时做出这个决定,不仅是为了消耗敌军资源,更是为了获取想要得到的情报,从中得知苏晏的下落。
&esp;&esp;“你是一军之将,我不是。我是大人的贴身侍卫,只需对一人负责。”在小瀚海分别时,荆红追说的虽是实话,却像一柄无形的利刃插进豫王的软肋。
&esp;&esp;职责与情义必定不能两全?豫王不信这个邪。
&esp;&esp;荆红追孤身一人,除了苏晏之外无牵无挂,当然来去自由。但他朱槿城作为一军之将,难道就没有自己的手腕方法?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与智谋,就能扬长避短,殊途同归。
&esp;&esp;豫王下令召集众将,拟定详细的作战计划。微生武抽空趁机问道:“将军,京城来了信使,这会儿人在神木,该如何应对?是否要派传令兵去取信、送回信?”
&esp;&esp;“朝廷的信使?”豫王呵了一声,“你觉得他们想问些什么?”
&esp;&esp;微生武想了想,答道:“是不是因为我军兵进北漠,皇上不放心,想问问战况如何?”
&esp;&esp;豫王嗤笑:“他肯定是要盘问战况的,但不是这一封。你想,兵出长城不过七八日,云内城之战的情报估计这会儿才刚送至皇帝的案头。这封至少半个月前发出的信,怎么可能问的是战况,十有八九是写给清河的。”
&esp;&esp;“写给苏监军?可算算时间,半个月之前,监军大人才刚刚抵达边堡啊!也就是说,监军大人还在离京的半路,皇上就开始给他写信了?”微生武为这份圣眷感到震惊。
&esp;&esp;豫王磨着后槽牙,用冷飕飕的眼神看他的将卫长:“皇上毕竟还年轻,心里还没断奶,故而时刻挂念他的老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esp;&esp;这种犯上的大不敬之词,豫王身为皇叔敢说,微生武却打死不敢接腔,只能尴尬地嘿嘿直笑。
&esp;&esp;豫王这下直冒酸水,并未意识到他侄子心里若是奶味儿的,那么他心里就是醋味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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