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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你以为神都是善神?”
&esp;&esp;“难道神还有恶神?”
&esp;&esp;“无碍,你听完我的故事再决定要不要帮我,如何?”
&esp;&esp;聂儿想告诉她无论她说的多么天花乱坠她都不会帮她弑神,但她的好奇心往往不受控制。
&esp;&esp;“好,你说吧。”
&esp;&esp;于是,她便给我讲了她的故事。
&esp;&esp;又是一个甲子,我等她了整整一天。她没有归来,可我除了等她没有别的办法,我总是在想,只要我睁大眼睛看清每个过路的行人,总能找到她的存在。
&esp;&esp;人死了会转世轮回,不论善人恶人他们总有不灭的灵魂,但是我们妖不一样,修五个百年方得人形,在修三个百年才得人气,修满一个千年便与常人无异,可是无论我们怎么修行,都得不到人的灵魂,那么温暖的,光亮的,不灭的,奇迹。
&esp;&esp;我活了这千年之久也未曾参破姐姐的道,我欲同她一齐领悟,她却早已消失,我如此怨恨,如此思念,我看着白天夜晚往来的客人,心里都是嫉妒,他们的寂寞也是热闹的,他们的悲伤也是幸福的,只有我,一只妖,沉沦人间的孤寂难以自拔。
&esp;&esp;或者有人笑我和九尾狐狸,北海人鱼她们一样爱上了人间男子才不愿离去,可是我不是只善良的妖,不愿意为了人受断尾之苦,也不愿为了人离开水泽之地,我一直不能理解她们为什么愿意为了相识不过百年的人放弃所有,她们说那是——爱。
&esp;&esp;我见证过姐姐的爱,我也曾相信她和那个人的爱,姐姐说过很多次,看得见的东西消失得很快,但是看不见的东西有亘古不变的潜力,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之物才有永恒存在的意义。只可惜,我一直没明白。
&esp;&esp;那年,我和姐姐树儿化成了人形,刚好是我们修行的八百年期限。
&esp;&esp;我们有人形,有人气,可是无魂无灵,妖嘛,都是这样。
&esp;&esp;姐姐叫树儿,她在一棵梨花树下撅了个洞修行,属木,我在一潭寒水下修行,属水。
&esp;&esp;姐姐教我学人话,不准吐着舌头说话,不准把眼瞳化为竖瞳,其实我觉得人的眼瞳才奇怪,黑黑的圆圆的。
&esp;&esp;我们化为人就行了吗?才不是,我们必须要学人走路,学人的伦理道德,什么澄之不清,扰之不浊,其器深广,难测量也,什么有蕡其实,宜其室家,人类的书籍我们也要学会看学会读,其实大多数修成人的妖怪都是不学这些的,但是姐姐说我们就算做人也要做看起来非同一般的那种人,也就是说我们得做有文化的妖。
&esp;&esp;我姐姐说的都是十分正确的话,我们学会了人类的知识,他们对待我们似乎格外客气,把我们当成某家的千金,其实我们只是山林里修行的妖怪。
&esp;&esp;男人们对我们客气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姐姐长得漂亮,我有点心虚,因为姐姐和我的脸不是我们的东西,是我们模仿人类的脸幻化而来。我的脸是一个上山采药的小姑娘,姐姐的脸却来历可大了。
&esp;&esp;我们刚修成人形,也就是五百年的时候,捡到一个人,不是,是救了一个人,是个女子,约莫二十岁出头,十分美貌,开始我以为他是个男子,因为她着一身黑漆战甲,头盔遮住了她清秀的眉眼,姐姐比我聪明,一眼看出她是个女子。
&esp;&esp;我们救了她,又把她送到山下,当然她不知道救她的人是我们,送走她,姐姐修行得更加刻苦,一个甲子后我瞧见了那和那个姑娘一样的容貌,我们是妖,世上本没有我们的脸,我们只能偷别人的容貌,若是有天在街上碰见两个素未谋面却长得一样的人,那其中一定有一个是偷了对方脸的妖。
&esp;&esp;姐姐常说偷盗乃是不善之事,我们修行的妖不可胡作非为,但是我们总不能一辈子做没有脸的人吧!
&esp;&esp;姐姐说若是想再像人,我们须得找个真正的人爱一场,恨一次方才为人。
&esp;&esp;我是不明白如何爱一场又恨一场,但是姐姐明白就行了,她会慢慢教会我,我就像她种的一棵树苗,她先种下我,我才学会成长。
&esp;&esp;洞房外面寒风削骨,我窝在梁上看姐姐和那个凡人洞房,帘帷静谧安恙,香炉中燃起的香线勾撩一声声动听的娇嗔,我看见袅袅青烟摇动红烛,凤帐里姐姐发鬓凌乱,那个人狠厉地摩挲姐姐的腻玉圆颈,姐姐的眼眸在竖眸和圆眸中变换,她眼中微波荡漾。这一夜春宵直到第二天天边散开愁云才算了结。
&esp;&esp;他说我姐姐是他的珍宝,于是我姐姐的名字里又加了一个字,姐姐嫁给他要随他的姓,姓白,她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白树珍。
&esp;&esp;可是我还没有名字,他问姐姐这个丫头叫什么,我翻了白眼,我才不是姐姐的丫头,我是她妹妹,什么都不懂的凡人,我生气地说:“我不跟着他的姓,我有自己的名字。”
&esp;&esp;白大人笑问:“那你叫什么?”
&esp;&esp;我愣了片刻,以前我和姐姐在一起从来不需要名字,只要彼此一个眼神我们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我们根本不需要名字这种东西,它是人类存在的印记,却不是我们妖怪的东西。
&esp;&esp;我想起伴我数百年的那潭水,说:“我叫清儿。”
&esp;&esp;姐姐似乎生了病,她再也不和我一起抓老鼠抓苍蝇玩,她的游戏变成了和那个白大人看书,她会静静地看着他很久很久,久到我的眼睛发酸,要知道我们蛇并不容易眼睛发酸。白大人喝过的杯子她要亲自收起来,不准我乱动,也不许我和那个男子多说一句话,她说那是她的夫君。
&esp;&esp;我从来不知,原来爱会让人生病,我们蛇生了病都要吃一些肥嫩的老鼠,可是那天我把老鼠抓来给她,她居然惊吓着跑开,扑进那个人的怀里,还说我真是太调皮,可是以前抓老鼠还是姐姐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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