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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就在崔朝接任太常寺卿的次日,皇帝单独召见了姜沃。
&esp;&esp;姜沃进门的时候,就见皇帝把玩着一副玻璃眼镜。
&esp;&esp;有段时间,他看女儿的报纸,有花镜会觉得舒服很多。只是后来,他的视物不清已经不是寻常的花眼,而是风疾带来的病症,那便是有玻璃镜也无用了。
&esp;&esp;此时,他只是把玩此物。
&esp;&esp;在姜沃见礼后,皇帝沉默半晌才开口:“姜卿数十年为官,有益于朝堂者实多。”
&esp;&esp;无论是从资考授官到检田括户等朝政,还是从火药到唐路到玻璃等利器。
&esp;&esp;他终究喟然:“朕……到底少了姜卿的尚书左仆射。”
&esp;&esp;皇帝要让崔朝做太常寺卿,可以任性为之,直接下诏换人。不只因为皇帝不在乎他的裴亲家,更因为裴居道本身于国无功。
&esp;&esp;可刘仁轨不同,他的资历和功劳都在。他未曾致仕,皇帝自不能免掉他的尚书左仆射。
&esp;&esp;因此,他虽曾经应许过,然而姜卿,到底没有在他一朝做到百官之首的尚书左仆射。
&esp;&esp;姜沃听皇帝说完,凝和道:“陛下实无需记挂此事,中书令于臣足矣。”
&esp;&esp;她依旧是真心之语。
&esp;&esp;她与眼前的皇帝相识数十年,从晋王到太子到帝王……
&esp;&esp;正如她当年被迫辞去宰相位置时,与皇帝那番对话。没有谁负谁。
&esp;&esp;认真算来,他们才是最标准的一对君臣。是极好的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
&esp;&esp;这一路走来,她做了许多事,而她所有的功绩,皇帝也以官职犒赏过了。可以说,除了太子猜忌那一回外,这数十年来,皇帝没有亏待她。
&esp;&esp;作为员工,皇帝是她最愿意遇上的那种雇主。用人不拘一格,信人舍得放权,且有功则有报酬,从不拖延画饼。
&esp;&esp;皇帝听她言谈中俱是真意,心下不免依旧有些黯然,半晌才道:“姜卿,朕还有一件事嘱托于你。”
&esp;&esp;“天后。”
&esp;&esp;皇帝说完天后两字,又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道:“姜卿,朕知道权柄会改变一个人。朕做了皇帝后,差一点就杀了舅舅,也算是……逼了四哥。”
&esp;&esp;他也是变了的。
&esp;&esp;权力也改变了他。
&esp;&esp;皇帝几乎从来不提起魏王李泰,但到底还是记得的。
&esp;&esp;他厌恶魏王从前对他的挤兑欺负,对太子哥哥的攻讦,故而父皇过世他就是不许李泰回京。
&esp;&esp;可皇帝也没有忘记,四哥就死于父皇驾崩之后的两年。
&esp;&esp;他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esp;&esp;姜沃猜到了皇帝在想什么,于是轻声道:“先帝不会因为这件事怪陛下的。”她以笃定之语安慰皇帝的不安道:“有大公子在呢。”
&esp;&esp;果然,皇帝神色稍缓,不再想此事。
&esp;&esp;之后继续说起天后。
&esp;&esp;“朕知,哪怕朕做了能做的安排,待朕走后,媚娘要镇住这朝堂,也少不得生杀之事。”
&esp;&esp;他当年是嫡子,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更是先帝亲口所立,又被先帝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导了数年,可独立于朝堂还是难。
&esp;&esp;何况于媚娘,名不正则言不顺。
&esp;&esp;权力顶尖之处,要站稳怎么会没有杀戮。
&esp;&esp;“但姜卿,你要劝一劝媚娘,不要太多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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