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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本是怒气冲冲，见着卢秀珍满脸的笑，忽然间不好意思这般发火，又见着卢秀珍身边的小蝶，一双眼睛勾魂摄魄的望着他，更是骨头都软了三分，火气渐渐的压了下去，抬脚就朝台子上走了过去：“卢姑娘，你让我上台作甚？”

卢秀珍不慌不忙搬起一盆蝴蝶兰送到那人面前：“这位爷，你且来摸摸这花。”

蝴蝶兰的花朵串串垂下，在风中摇曳，似乎要随着风儿飘走，枝叶葱茏，将那花儿衬得更是娇艳无比。那人低头看了看，伸出手来：“摸这花作甚？”

“哎呀呀……这位爷！”

卢秀珍旁边的小蝶嘻嘻一笑，抬手掩住嘴唇，她那笑声就如铃铛摇动，清脆而悦耳，又带着一点点说不出的诱惑力，让人顷刻间便被魔怔了一般。那人抬起头来朝小蝶看过去，已然忘记卢秀珍要他伸手去摸蝴蝶兰这事情，张大了嘴巴呆呆的望着小蝶，脸色迷茫：“小蝶姑娘，你笑什么？”

“这位爷，错了错了，你弄错了！”

小蝶的声音就如那山谷里的黄莺鸣叫一般婉转动听，她一开口的刹那，仿佛山谷俱寂，静谧得能听到叶片落地之声，能听到花朵绽放的响动。台上台下之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气息太重，将这份美妙打乱。

果然，小蝶能成为翠红院的头牌还是有她的独到之处，这般柔美的嗓音，真是没有几个能抵挡得住。卢秀珍瞥了一眼身边的小蝶，暗自惋惜，若是生在前世，这绝对是一块好料子，站到舞台上，从形象到声音，样样都吸引人。

“错了什么？”站在台上的那个男子此刻已经是晕乎乎的摸不着头脑，他伸出来的那只手已经不自觉的朝小蝶伸了过去，都快要爬到她的手背。

小蝶微微皱眉，但很快又恢复了那柔媚的神情，她微微的笑着，嘴角漾起甜甜的笑意：“这位爷，你倒是摸一下那花儿呀。”

“哦哦哦……”站在台上的那男人此刻已经成了呆头鹅，听着小蝶让他去摸那盆花，他便很是顺从的去伸手摸花，手指刚刚触及到那颤动的花瓣，眼睛睁大了几分，顾不得再去看小蝶，低头朝那盆花看了过去。

似乎有些不相信，他伸出了几只手指抓住了花瓣，用力搓揉了两下，那花朵只是皱成了一团，当他的手指松开，那花瓣又继续招展开来，一上一下的在枝头摇曳。

“这花……”那男人蹲了下来，仔细的观察着那盆花，脑袋都快要埋到花枝花叶里去了，台下的人见着这般情形，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朝台上看，卢秀珍觉得他们这模样，更像一只只鸭子——脖子实在是伸得太长了！

“这花到底咋啦？”

有些不耐烦的已经大声喊了出来，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能让台上那位爷这般惊奇？

台上那位，终于直起腰来：“这花，不是真的，是假花！”

“啥？”台下的人睁大了眼睛：“这是假花？”

“确实如此，我已经用手摸过了，是用丝绢细帛做成的。”那男人惊喜的望着那盆花，伸手一指：“要多少银子，我买一盆。”

这男人还真是挺上道，都不用自己多费唇舌就已经提出要买这盆花，看起来这人还真是爱花之人。卢秀珍冲他笑了笑：“这位爷，你可真是识货，做得如此精妙的假花比真花更难得呢。”

“不错。”那人点了点头：“要做假花容易，可要做这般逼真的假花就难了，也不知道姑娘从哪里请来的巧手，竟然有这样的手艺。”

“我自有自己的门路。”卢秀珍笑着看了那人一眼：“这位爷，现儿这种假的蝴蝶兰到货的暂时还只有五盆，虽说物以稀为贵，可爷这般赏脸到我们芝兰堂来买花，我总归要给爷一个适合的价钱不是？爷，这花我本来要卖十两银子一盆，可爷这般看得起芝兰堂，就给爷便宜一两银子，九两如何？”

“嗐，咱还差这一两银子？”那人很豪爽的一挥手：“这一两银子就算我打赏给那工匠的，就说爷喜欢他的手艺赏他的。”

“好的好的。”卢秀珍笑容满脸的冲那人行了一礼：“爷，贵府何处，我让伙计给您送过去。您且到这边坐着，听听小蝶姑娘弹琴，小蝶姑娘的琴艺堪称江州一绝，她演奏的时候，就是连天上的鸟儿听了都围着她盘旋，舍不得飞走呢。”

“卢姑娘……”站在一旁的小蝶有些不好意思，旁人夸奖她琴艺好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像卢秀珍这般夸奖她的，却还是头一次，什么就连天上的鸟儿“都舍不得飞走——哪有这样的事情！

这位卢姑娘，夸人都不带眨眼睛的，脸上一丝不好意思都没有，仿佛她是亲眼所见，小蝶虽然有些美滋滋的，可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头，此刻别有一番风姿。

“小蝶姑娘的琴艺，我也曾听旁人提起过，没想到今日能有这个荣幸听到，好好好，鲜花美人，果然是相得益彰。”

那人不露声色的将小蝶捧了几句，施施然下台，崔二郎引着他坐到了一旁——这可是芝兰堂的贵客，怎么能怠慢？

人群发出一阵骚动，大家都有些愤愤不平，为啥他们都站着，而这人却能坐得舒舒服服，还能看得清清楚楚？

卢秀珍微微一笑，有意见可以保留，人家可是真金白银花了钱的，当然要优待了，她又不是在做道德宣讲班，这是在做营销，谁有银子出手阔绰，就是芝兰堂的贵宾。

夺天工（五）

铜炉香尽，白烟已散，一双手按住细细的琴弦奏出了最后一个音符，台上那婀娜多姿的美人眼眸回转，娉娉婷婷的站了起来，众人张着嘴仰望着她，此刻的小蝶，已不是翠红院的头牌姑娘，而是一位才艺超群的乐师，她站在那里，眼眸沉静如水，没有一丝风尘气息。

台上台下一片俱寂，忽然间不知道是谁喊出了一句“好”，顷刻间全场都热闹了起来，鼓掌者，赞美者，各种声音混在了一处，就如除夕夜忽然间迸发的烟火。

小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心中有一丝丝感动。

在翠红院是为了银子，为了让自己不受老鸨的欺负而弹奏，但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弹奏很有价值，能让这么多人鼓掌叫好。

卢秀珍从台下拾级而上，伸出双手朝下压了压，示意请大家安静下来，众人也甚是配合，一个个闭上了嘴，好奇的望着卢秀珍，不晓得这位芝兰堂的东家又要准备说什么话。

“各位，今日我请小蝶姑娘过来是为了我们芝兰堂新推出的花卉做推介的。方才大家也看到了这盆蝴蝶兰。”她笑着将那盆花捧了起来，高高举起：“方才这位钱爷已经摸过了，不是真花……”

难怪有钱，谁让他姓钱，卢秀珍含笑朝那边坐着的男子看了一眼，那中年男人听卢秀珍提起了他，颇是得意，昂首挺胸的坐了个笔直。

“不是真花？”众人盯紧了那盆蝴蝶兰，眼中有疑惑之色：“可是跟真的一模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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