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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告诉我!”我急道。“这是秘密,”他似笑非笑的,“你得用秘密来换。”“你想知道啥?我最坦诚了,对你没有秘密。”我笑眯眯地说。“那好,你告诉我弹完音乐会回来的路上,你说的那句家乡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我想了想,这才想起来那一日弹完readg的音乐会,回程的车上,他听出我的口音,我们说起大连,他让我说一句家乡话来听听。我想起他那时候一脸“puzzled”的表情,苦思无果又恍惑不解的模样。一下子忍不住,我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大笑起来。“嗯?”他侧头来看我,努力想要严肃些,却在眼角眉梢里都含了笑意,“看看,我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好容易止住笑,眨眨眼睛跟他说,“夸你呢,我夸你长得好看。”他一脸的不信。“真的是夸你好看!”我坚持不懈,“黢和黢和就是好看的意思。”他想了想,“那我要是说,小满你黢和黢和的,就是你好看吗?”我讪讪地笑了笑:“嗯……这个词只能用来形容男人,女孩子不适用。”他微微皱眉,将信将疑的。于是我趁机赶紧转移话题:“好啦现在轮到你了。快告诉我,你到底是在哪里第一次见我的?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他看着我一脸期待的表情,故意拖了好久。我被他吊的胃口十足,跃跃欲试的,结果却听到他十分镇静地重复了我曾说过的那句话:“你慢慢猜吧。”……中午要做腌笃鲜显然太仓促。我便提议说到中国城去买点东西,然后回家一起吃点火锅,把左欢也叫上。正好最近天气有点凉,胃里暖暖的会很舒服。他很爽快地同意了。我们后来再也没有提起他跟他父亲的事情。我心里清楚,不管他再如何强大,这件事始终是他的痛处。毕竟是他父亲,无论怎么没有感情,一刀下去,他不会一点都不疼。我不想让他疼。说来奇怪,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被心疼的那个人。这是我的幸运,家里年轻的一辈中,我是最小的一个,亲戚里也有同辈的哥哥姐姐,总是罩着我。我爷爷奶奶又宠我,我爹虽然严厉,但是却最溺爱我,尤其是我独身来了伦敦后,他几乎事事都依着我,丝毫没有脾气。因而我从未体会过心疼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以前我看言情小说,总看到心疼这样的字眼儿,看得时候还暗自嘲笑,想着,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别人来心疼,当真矫情。直到我遇见他。当我抚上他的脸颊,感受到他那些扎人的细小胡茬时;当我被他从身后环住,听到他声音沙哑粗糙时;当我看到他站在冷风里,等我等到手指都发凉时——我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深切地理解了心疼这个词汇。他正在开车,我思绪及此,忽然问道:“这两天晚上,你们在家里都吃什么了啊?”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回答我的时候并没看向我。不知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角度问题,这样看过去,我只觉得他侧脸的轮廓更分明了些,越发清瘦了。“不记得了。”他说。我侧头去望他,不知怎么心里又狠狠抽动了一下,忍不住就去牵他的手。他回头看看我,反将我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中国城距离我家并不远,我们很快就到了。打定了要好好吃一顿的主意,我往筐子里扔东西的架势简直称得上大刀阔斧。石越卿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终于忍不住,在我拿了五盒肉,回头还问他够不够时,一下子笑了出来。“小满,咱们就是三个饭桶也吃不了这么多吧。”我狠狠地瞪他:“谁是饭桶?我才不是饭桶!”他笑得连那两根长长的龙须眉毛都在跟着微微轻颤。我们拎着满满几大包东西刚进家门,左欢就听到声音,从楼上冲下来。看到我是和石越卿一起回来的,顿时喜笑颜开。“谢天谢地,你们终于和好了,”他小跑过来接购物袋,“这两天家里气压太低,你们要是再僵上几天,我就要打包去住酒店了。”石越卿瞪了他一眼,左欢做了个鬼脸。我将自己厚厚的大衣外套挂起来,石越卿先上楼去回几封邮件。我洗了洗手,左欢十分利落地将桌子搬好,锅子接水煮上,放进底料。电磁炉加热起来,满屋飘香,总算是又有了些烟火气。“好香……”左欢凑近锅底,一脸陶醉。我在厨房忙碌,菜叶子被我一把一把地洗好装进大盆里,所有的盒子都被我粗暴地划开。红白相间的肉卷被我整齐地摆放在盘子里,正准备端上桌,回头一看,只见他对着那一锅汤底馋涎欲滴。我一手一盘羊肉片,没好气地将他挤开:“别挡路啊,赶紧帮忙干活儿。”听到我这样催,他连声应好,跑到厨房去切豆腐。我从柜子里拿出碗筷,开始摆桌。我不能吃辣,海鲜的清汤锅底开的有些慢,我又趁机往里面加了两个大枣和几片生姜。左欢的豆腐切好了,他用刀面将它们摆进盘子里去。“小满……”他低头干活,语气却有些犹豫,“你……你不怪我吧?”我从厨房将装好的豆腐端到桌上,又示意他把大白菜洗了,“什么啊?我怪你什么?怪你豆腐切得像不规则图形吗?”他停下洗大白菜的动作,“怪我问你那个问题。”“哪个问题?”我将电磁炉的火力又调大两格,想了一想,才恍然大悟,“啊,你说的是问我介不介意石越卿没有家的那个问题吗?”他点头。我走到厨房去,掰开大白菜的叶子,将它们放在菜板上,一下一下地开切。客厅里的锅子开了,咕嘟咕嘟的。左欢靠在厨房的拉门边上,似乎是在等着我回答。“这没有啥的,”我说,“他有家有亲人当然好,他孑然一身也没关系。毕竟我还有家啊,将来我的家就会是他的家,我的亲人就会成为他的亲人,我们会有自己的家。”大白菜切好装盘后,我看看餐桌,发现少了两个盘子。我将大白菜盘子递给左欢,打开头顶的橱柜门,踮起脚来,小心翼翼地试图在上面拿出两个空盘子来。“真的,”我继续说,没有回头看,“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别的我都无所谓。”橱柜太高,我踮起脚来也够不到。就在我准备叫左欢帮忙的时候,忽然有人从我身后伸出手来,轻而易举地拿下来两个,递到我面前来。我呆了一下,回头一看,石越卿正站在我身后,望着我的一双黑眼睛沉静如水。“啊……那个……”我眨眨眼睛,想到自己刚刚把跟他成家这件事说得那么理所应当,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支吾道:“你什么时候下来的啊,我怎么一点都没听到……”他没有待我说别的,就将我一把揽进怀里。我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又感到他胸膛的轻微起伏。他的胳膊那么有力,箍住我的时候简直令我动弹不得。我想要挣扎出来,却只被他抱得更紧。于是我推推他,闷声闷气地说:“左欢还在这儿呢。”像是回应我的话一样,左欢他目不斜视地从我们身后走过,晃了一圈,将那两个空盘子端走了。我只听到他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我帮忙干活儿端盘子啊,我什么也没看到。”晚上是他送我去兼职的。我结束太晚了,他明天一大早还要干活儿,所以我便劝他不要等我,我自己可以回去。但他却不肯,坚持说晚上不安全,无论如何也要送我回家。他带了电脑,像我们刚认识不久那回一样,在我弹琴的时候,他就坐在对面工作,我一抬眼,就看得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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