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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第1页）

&esp;&esp;闻衍搁下笔，从御案转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人，神情里没有半点动容，“起来吧。”他只淡淡吩咐宫人，“给常在看茶。”

&esp;&esp;论楚楚可怜，这后宫中早已有了一位。闻衍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了缀霞宫钟氏那张与苏贵妃同样格外楚楚可怜的脸，那日在太湖边上，钟萃湿透了，就那样蜷缩着身子，薄薄的眼皮似醒非醒的朝他看，浑身狼狈，又透着脆弱无依，叫人想去呵护。

&esp;&esp;闻衍觉得，钟氏比之苏贵妃，却是更娇弱一些，苏贵妃再楚楚可怜，却怎么都带着一股违和之气，只有那钟氏，她是天然的楚楚可怜，更易博得人同情，

&esp;&esp;送回去？送还给周常在？杨培站在旁边伺候，也不知陛下怎的突然就变了脸色，要他说这字儿写得还算不错，杨培身为御前总管，过手的折子都不知道多少，朝中的大臣们甭管能力多少，至少呈上来的折子上那字却是各有风骨，端的是龙章凤姿一般。这字虽比不上，却依旧能看出来有几分底子了。

&esp;&esp;不过陛下的心思自不是他这等奴才能猜到的，杨培略微弓了弓身：“是，奴才这就送到瑶华宫去。”

&esp;&esp;他朝外退，闻衍看过去：“谁叫你送去瑶华宫的。”

&esp;&esp;杨培捧着大字，御前总管脸上难得有些无措。

&esp;&esp;不是送到瑶华宫是送到哪里的？

&esp;&esp;闻衍看他一头雾水的模样，脸上些微不自在，他重重强调了一遍：“缀霞宫。”

&esp;&esp;杨培恍然大悟，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大字。难怪陛下如此生气，这大字竟然是缀霞宫那位小主写的？杨培不敢多问，低了低头：“奴才这就送过去。”

&esp;&esp;闻衍已起身朝御案走去。

&esp;&esp;杨培不敢耽搁，也没派人送过去，而是亲自送了大字过去。已快到酉时了，杨培身为陛下身边的大总管亲入后宫，不少宫人还当杨培是来传旨的，却见他并未进各宫里，而是一路往偏僻走，过了西六宫末进了缀霞宫里。

&esp;&esp;现在还不到用晚食的时辰，钟萃下晌在林子里坐了好久的秋千，难得“不学无术”了一回，没有手不离书，现在看时辰不早了，钟萃收了心，正抓紧读书，顾全站在院子里秉说杨公公来了，钟萃一惊，放下书，虽不知杨公公怎的来了，但还是理了理衣摆往偏殿去。

&esp;&esp;彩云已经给杨培上了一杯清茶：“公公稍坐坐。”

&esp;&esp;杨培倒是笑得客气：“劳烦姑娘了。”杨培只喝了一口茶便不动了，眉心微微蹙起，朝那茶水看去，上等香茶本应该茶汤光亮，但这茶却稍显浑浊，喝到嘴还有一点陈味。杨培身为当今身边的大总管，闻衍的一应用度都要过他的手，喝过上等的茶不计其数，他只砸砸嘴就品出来了。缀霞宫这茶是陈茶。

&esp;&esp;内务处那边竟然克扣娘娘们的用度了，杨培转念就想把事情给理清了，也十分看不上眼，宫人收好处的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走人情还需要带点礼，给点好处呢，但本份可不能给忘了。宫中的娘娘们便是再不受宠，但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哪有奴才越界去克扣主子的用度的。陛下重规矩，最厌恶这种欺上瞒下的事，又岂有叫娘娘们被下人克扣的理，知道了那是要掉脑袋的事，贪来又有什么用，能花出去不成？

&esp;&esp;钟萃跨过门栏入了殿里，杨培胡思乱想一顿，忙起身恭敬的朝她福了个礼，钟萃哪敢受他结结实实一礼，避开了些，朝他轻轻颔首：“杨公公来可有要事？”

&esp;&esp;杨培点点头：“正有一桩事。”

&esp;&esp;钟萃心里一紧，就见杨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大字来，递到她面前：“这是陛下叫奴才送过来的，小主可以先瞧瞧。”

&esp;&esp;钟萃提起的心莫名一松，从他手里接了大字揭开，面上微微有些惊讶。这一张大字正是被周常在用厚礼给换走的那一张，周常在说的是在练字，拿去对着练练，钟萃一直觉得她这礼太厚重了些，一张大字而已，根本就不值的，只是不知道为何竟然到了陛下手上去，她点点头：“这是我的。”

&esp;&esp;下一刻，就听杨公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陛下说得没错，这大字果然是钟小主的。也不怪陛下这般生气了，陛下最讨厌那等品行不佳之人，不好好勤奋偏要去钻营，肖想不是自己的东西，这周常在分明有一手琴艺在，陛下也记得她，也不知她好好的路不走，怎的拿钟小主的大字来糊弄陛下。现在好了，惹得陛下龙颜大怒，什么都想拔尖，这怎的可能。】

&esp;&esp;钟萃小声的抽了口气，她连忙垂下眼，轻声解释起来：“上回周常在来过，说正在练字，见我这里有大字，便同我说过，拿了一张回去做比对，我便给了。”

&esp;&esp;杨培面上带笑，心里却是可惜了一声儿：“陛下叫奴才把小主的大字给送回来，还交代了，叫小主按这字抄上百遍。”

&esp;&esp;钟萃看着那字，神色微敛，世人讲究连罚，便跟以前在侯府时候一样，姐妹犯了错，其他姐妹要是在一处也是要一同挨罚的，以告诫犯事者要顾忌亲从，下不为例，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钟萃只能谢恩，轻轻点了个头：“多谢公公走这一趟。”

&esp;&esp;杨培笑笑，朝她福了礼：“奴才话已带到，便回去复命了。”

&esp;&esp;钟萃叫顾全送了他出门，垂着眼看着那一张大字。等玉贵跟彩霞提了晚食回来，用了几口饭，就开始关上门抄起了大字。

&esp;&esp;杨培引着膳房的宫人候在殿外，等里边传来动静，他朝膳房的宫人招了招手，带着他们进了殿，把膳食安置在偏殿中。闻衍坐在桌前，帝王一日膳食也有定数，这是大越开祖皇帝定下的，先帝时期一餐约有二十四道，闻衍登基后提倡俭以养德，从二十四道裁掉十道，每餐不过十五道。

&esp;&esp;从皇帝开始，后宫嫔妃们每餐定数便也传了下去，皇后为十三道，贵妃为十一道，四妃九嫔为十道、九道，往下贵人常在为七道，美人六道，才人五道。

&esp;&esp;闻衍进膳不喜围着人，便朝他们摆摆手，叫他们下去。杨培留在身边，一边替他布菜，一边回复：“奴才前儿去了缀霞宫，把大字交给了钟小主。”

&esp;&esp;闻衍咽下饭食，擦了擦嘴儿，沉吟一声：“她可有讲什么？”

&esp;&esp;“钟小主未曾说甚。”杨培替他布下一道菜，笑着多说了句：“听说前几日常在去了缀霞宫，见了钟小主练字，恰好常在也在练字，便从钟小主手中拿了一张。”

&esp;&esp;闻衍哪里不知他的意思：“你的意思，可是朕罚错她了？”

&esp;&esp;杨培低了低头：“奴才不敢。”

&esp;&esp;闻衍却尽直说道：“私有之物，于女子而言，绣帕，贴身之物，首饰，字迹皆是头等，若是落入有心谋算，如何能洗清冤屈，人言可畏，女子的名声如何经得考验，罚她这一回，她便能长了记性。”

&esp;&esp;杨培心中一凝，心知陛下这对照的是先帝时期。前朝到争夺到最后时，宫中风声鹤唳，连高太后都有谣言不断传来，陛下当即立断，斩了数十人才压了下去，那时深宫人人自危，生怕下一刻头上的大刀便要落下来，因着这一回，陛下对此更有感触。若是今日不是周常在拿了钟才人的大字来，而是换作别人，小心收集起，只等某个时候出手，钟小主怕是根本招架不了。

&esp;&esp;闻衍也并非因为钟萃才罚，换做今日是别的嫔妃的大字，他同样会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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