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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一下就懂得了大太太的心理活动。人就是这样，有时候与其相信自己的厄运来自于命运，倒更宁愿相信是有人在后头算计。毕竟运气这样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并不像敌人，是无法被打倒的……她就附和大太太，&ldo;以后咱们家也就越来越好了……&rdo;大太太慢慢地就有了些精神，又叫了想吃些点心。这一回就让五娘子喂她喝粥。五娘子很少服侍人，笨手笨脚，不是调羹嗑了大太太的牙，就是把粥米洒落到褥子上。连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连声道歉。大太太一开始还忍耐着没有数落五娘子，待五娘子又嗑了她的牙一下，到底忍不住要开口。七娘子连忙出言缓颊，&ldo;五姐今天也累着了！还没睡午觉……&rdo;时辰到底也已经晚了。大太太容色大缓，反而催五娘子，&ldo;你去睡吧，让你七妹服侍就行了。&rdo;&ldo;我学学就会了！&rdo;五娘子却很坚持。已渐渐长开的娇艳容颜上，浮现出了淡淡的坚持。大太太也就望着五娘子笑了笑。&ldo;好，好。&rdo;她看似无奈地应和。七娘子慢慢地转开了眼。到底是亲生母女，个中情分，的确与众不同。第二日早上，几个堂少爷联袂进了总督府。大老爷把他们招进外偏院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又吩咐张总管妥妥当当地把几个少爷送回山塘书院老实读书。据说达哥和弘哥是流着泪上车的。敏哥脸上却带了深深的失望与悲痛。外院的事，七娘子当然也只是听人讲述。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各房都派了丫鬟出来打探消息，可大老爷和大太太第二天起，却都是如常行事，连大太太都没有露出一星半点的不对。一大早起来就又开了堂屋的门，让众儿女进来请安，歇过午觉起来，继续处理家中的大小事务。就好像外院的事是一场梦一样，梦醒了，大太太还是那个安安闲闲的贵妇，大老爷也还是那个忙得不可开交的中流砥柱，姨娘们还是姨娘，小姐们还是小姐。只有二太太已经不是二太太，而是阶下囚了。却自然是外松内紧。七娘子没有去上学，一直在大太太身边侍奉。要不是就快过年了，大太太还想叫初娘子回一次娘家。&ldo;这几封信都不大好写。&rdo;她凝眉叮嘱七娘子，&ldo;尤其是给秦家大舅写的这封信……最好是把事儿解释得清楚一些。&rdo;七娘子不免有些不解。她一向是不大熟悉大太太娘家那一块的人事。大太太只好稍微解释。&ldo;你大舅毕竟是二婶的亲表哥。&rdo;她眉宇间有淡淡的阴霾，&ldo;和我呢，又隔了母……&rdo;七娘子恍然大悟。人心就是这样，连亲兄弟都有互相算计的时候，不要说隔了母的兄妹了。事情要是解释得不清楚，恐怕秦大舅会误会是大太太找了缘由要和二太太翻脸，栽赃嫁祸，借题发挥……毕竟鬼神这事，是最说不清的。她就一边听着大太太断断续续的口述，一边在信纸上奋笔疾书。&ldo;……慧庆寺方丈通光上门告诉原委，并拿出欠条、手印为证……王氏闪烁其词，却无法辨认。&rdo;大太太絮絮叨叨地把前因后果都叙述了一遍，又加了一句，&ldo;……事情已至如此，恐怕无法挽回，分家一事，势在必行……&rdo;七娘子的笔锋不由就是一顿。终于说到分家上了。世家大族，人口繁衍得快，分家并不稀奇。说起来，小四房的财产早在二老爷娶亲的时候就已经做过分割了。不过这些年来，兄弟俩是分产不分家，对外还是一房的兄弟，连子女的排行都在一块。如今二太太做下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丑事，两房是怎么都要分家的了。这也是最温和的处理办法。否则，不论怎么做都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把二太太的性命葬送在内。&ldo;已是严加看管王氏。&rdo;大太太又思忖着添了几句话，&ldo;两房分家后，王氏想必会随着二弟上京，大哥如有疑虑，即可当面询问王氏……&rdo;看来秦家大舅和王家的关系还真的很紧密。大太太又就着七娘子的手，看了看信纸上娟秀的字迹。&ldo;我们家小七的字比三娘子不差。&rdo;她没有吝惜夸奖。七娘子抿了抿唇，只是笑，不说话。&ldo;不过。&rdo;大太太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ldo;你晓得不晓得，张家来说三娘子的，不是庶出的三少爷，而是嫡出的二少爷？&rdo;&ldo;什么？&rdo;七娘子一脸的惊讶。又有些惶恐。就要起身辩解。毕竟，当时她转达四姨娘意思的时候，四姨娘求的是三少爷。一下又变成了二少爷……闹不好，大太太恐怕要生出误会了。大太太和颜悦色地摆了摆手。&ldo;听老爷说，当时原本也是想以三少爷来求配的。李太太去问，也是问的三少爷。&rdo;她笑着摸了摸七娘子的头，&ldo;不过，是咱们家得了左柱国的勋官后，张家觉得门第有些不相配，就换了以嫡子来求。正好二少爷这一科下场，想来功名也是十拿九稳的事……你父亲已是做主应下了。&rdo;大老爷只要不是傻的，当然不会介意张家提高求配层次。七娘子就凝眉思索起来。大太太又叹了一口气。&ldo;这是前几天的事了，要不然，我还真想借着这件事搞一搞四房！&rdo;七娘子不禁吓了一跳，就要说话。&ldo;我知道，我知道。&rdo;大太太拍了拍七娘子，&ldo;还是和二房分家，才是大事。你娘晓得轻重的！&rdo;是啊，现在的头等大事，毕竟是和二房分家。该怎么体体面面地把家分了，又不把家丑外扬，才是眼下的最大课题。七娘子就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小女儿的娇态，&ldo;娘什么都知道，小七以后就不说话了，只管写字！&rdo;大太太被逗得呵呵笑。自从二太太又坐实了一次养小鬼魇镇的罪名，她对七娘子、九哥的最后一丝猜疑，好像也随之而去了。&ldo;还要给你三姨写，给你二舅写，你父亲也在写给二叔的信……到时候一总送到京城分别投递。&rdo;她就仔仔细细地算给七娘子听，&ldo;刚好快过年了，一开春立刻派人到族里为二房新登出一册来。以后他们家的事，就再也烦不了我们家了！&rdo;七娘子埋头写了一天的字，掌灯时分，才回了西偏院。立夏顿时就迎了上来。为七娘子宽去了缂丝莲荷银线斗篷。&ldo;榜已是发出来了。&rdo;一边为七娘子宽衣，一边说，&ldo;李家的大少爷和三少爷、四少爷都中了举，还有张家的二少爷，也低低地中了，不过解元呢，却是当年的银花案首封锦……&rdo;97自尽府里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大老爷、大太太对山塘书院的三个侄子，还要比以往更关心。二房的吕妈妈也经常代二太太过府请安。除了小库房的药妈妈请了长假之外，杨家没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甚至还以四姨娘还愿的名义，给慧庆寺送粮送油，大老爷还做主为慧庆寺多划了十顷僧田。僧田是不用缴税的，江南这一带佛风旺盛，官府一向看得很紧，慧庆寺一次能添十顷田地，已经算是难得地大手笔。亲近的几户人家，也好像不知道杨家的这场风波一样。张家果然托了李太太上门转达：由于二郎已经中举，可以成家，不论从出身还是序齿上，张家都觉得三郎还不够资格说亲。因此，这结亲的人选就换成了二郎。虽说临阵换人，多少是有失礼仪，但毕竟是从庶子换到嫡子，大老爷又已经先一步答应了下来，大太太也只好点了头。连委屈都顾不得委屈了，进了腊月，又有无数的事要忙，今年还要办和张家的亲事，大太太是忙得脚不沾地，连四姨娘都没法躲懒，已经开始为三娘子的嫁妆用心了。三娘子连着几日都不好意思见人，四娘子更是直接称病，又是进了腊月，家学停课，五娘子、六娘子与七娘子也就成日里聚在一起玩耍‐‐大太太这时候倒不要五娘子在一边了，她嫌乱。虽说府里看似风平浪静，但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又怎么可能不议论大人们私底下的动作。&ldo;听说小厨房几个碎嘴的婆子都被赏了哑药，直接拖到庄上做活……&rdo;五娘子时常煞有介事地传播小道消息。古代文盲率高，粗使婆子，多半是不认得几个大字的，灌了哑药，以后就只有靠手语和他人交流了。想要传播主人家的秘事，靠一双手可不够。大太太这是在杀鸡儆猴。&ldo;都是在传话的时候，被曹嫂子拿了个正着。&rdo;五娘子就绘声绘色地描述。&ldo;当场就回了太太，没有半天，滚烫的药一灌……&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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