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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白（二十三）郎乔看了一眼窗外黯淡低沉的天色，感觉越发的暗无天日：&ldo;大哥，不是吧，怎么跑的？什么时候发现跑的？你们好几个人，连个老头也看不住吗，还行不行了？&rdo;骆闻舟一伸手从她手里接过电话。电话那头的刑警十分委屈，因为在此之前，除了周氏的经济问题需要限制几个关键人物出境外，针对周怀瑾的绑架案调查，目标主要集中在杨波、胡震宇和周怀信等人身上，郑凯风身边当然也留了人，但他们没把郑凯风列为监视重点，盯得不严‐‐毕竟争遗产也好，私生子婚生子大战也好，都跟他老人家没什么关系。如果不是董晓晴刺杀周氏兄弟节外生枝，周末一到，盯梢的可能就从他身边撤了。&ldo;今天早晨，郑凯风照常去市中心的周氏大楼，我们跟了一天，刚从公司出来，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停车场上车的，一路跟到郑凯风在本市的别墅，就听见老大你说要找他问话，当时车还没进他家院门，我们就给拦下来了，结果发现车上那老头根本不是他！&rdo;&ldo;被人调包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那眼睛长在脸上是喘气还是吃饭用。&rdo;骆闻舟简直有点恨铁不成钢，随即，他话音微微一顿，又说，&ldo;把那几个引开你们的同党都带回来，陶然，带人去周氏大楼里，调监控，申请搜查证，郑凯风的办公地点、境内银行账户、住所……全部查一遍，这个人肯定有问题，不然他跑什么？&rdo;&ldo;郎二，你们几个联系交通部门，在所有进出城的高速、国道上设卡，给机场、火车站、长途汽车站的安检发通知，注意这个郑凯风的体貌特征，都动起来，现在还来得及，不能让他离开燕城！&rdo;郎乔本来期待着审完周怀瑾就下班，她打个车，还能赶上夜场的电影，这样看来算是彻底泡汤了，忍不住哀嚎了一句：&ldo;最近咱们怎么那么多事啊，都怪水逆！&rdo;陶然还以为她说的话和案子有关，忙问：&ldo;什么逆？&rdo;郎乔有气无力：&ldo;水逆，水星逆行。&rdo;山顶洞里长大的陶副队一脸莫名其妙，没听懂这是哪个山寨的黑话：&ldo;啊？往哪逆？不都是自西向东吗？&rdo;&ldo;……&rdo;郎乔运了一口气，同情地拍拍陶然的肩膀，&ldo;好的，陶副，我们都知道你没有女朋友了‐‐我是说今年实在太不正常了，从上半年到现在，咱们加了多少次班了？一个月的工作量已经超过了去年全年，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的，还都是大案‐‐不是分局出事，就是持续二十多年的连环绑架杀人案浮出水面，最次也是个豪门恩怨，闹得满城风雨的‐‐我说领导们、同事们，咱们这里还是和平宁静的国际化大都市吗？我怎么觉得自己在叙利亚前线？&rdo;她说者无心，陶然听了，心里却&ldo;咯噔&rdo;一声‐‐对，这种频率根本不正常。确实，这城市太大、人太多，总会有一些藏污纳垢的地方，是生活在朗朗乾坤下的人们注意不到的，但痼疾之所以能成为痼疾、能长期存在，它一定已经进化出了某种生存和隐蔽的方式，或许会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而逐个被抖落出来……可总不会这么巧、这么集中吧？这大半年来，所有的事都好像是一条被引线拴在一起的大地红，一个火星下去，争先恐后地全给炸了出来。陶然无来由地又想起了那个神秘的&ldo;零度阅读&rdo;，忍不住在骆闻舟已经走到门口的时候开口叫住了他：&ldo;等等，老骆！&rdo;骆闻舟脚步一顿。陶然说：&ldo;你还记得师父当年……&rdo;骆闻舟&ldo;啊&rdo;了一声，不等他说完，就连忙接话说：&ldo;对对对，我知道，老杨的忌日快到了，要不是你提醒我这差点忘了，所以这案子一定得尽快告一段落，过几天还得买花去看师娘呢！&rdo;陶然倏地愣住。骆闻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伸手一推费渡的肩膀：&ldo;公车不够调配就开自己车，回来给你们报销油钱，不想周末加班就动作快点！&rdo;他飞快地说完，催着费渡快步走了。&ldo;陶副队，我们现在就去周氏大楼吗？&rdo;直到身后肖海洋突然出声，陶然才回过神：&ldo;嗯？嗯……对，走‐‐经侦科的同事应该还有人没走，我开车，你先给他们负责人打个电话……&rdo;骆闻舟方才不但打断了他，还说了句错话‐‐只有熟人能听明白的错话。他们师娘，也就是老杨的夫人，是个工作繁忙的事业型女性，老杨还在的时候，他们跟这个师娘就没见过几面，后来老杨殉职，她受的打击很大，总觉得是警察这份工作夺走了她的亲人，那之后就格外不愿意看见老杨生前的同事，所以骆闻舟他们也都尽可能地不去打扰她，每年都是悄悄地提前一天去扫墓，年节时趁老杨的女儿杨欣放寒假，偷偷把孩子叫出来给她塞点年货和压岁钱。他们更不会&ldo;买花去看师娘&rdo;‐‐师娘花粉过敏，这还是去年春节，骆闻舟偶然心血来潮多买了束花，杨欣告诉他们的，就他俩知道。陶然皱起眉，骆闻舟拿这么一句不着四六的话打断他，在暗示他什么？&ldo;你这车太招摇，&rdo;骆闻舟回手合上费渡那辆巨型suv的车门，&ldo;停车场稍微挤一点就不好往里塞，还费油‐‐哎，看着点门。&rdo;费渡稳稳当当地把车开出了大门口，拐上路口，随手打开车载广播，信号清晰流畅，丝毫没有异常。&ldo;看来我这里没有窃听设备。&rdo;费渡把广播调小了声音，又伸手摸到驾驶台下面一个不显眼的小设备，扫描了一圈，见车里没有异状，他才笑了一下，&ldo;毕竟我天天换车开，自己都弄不清有多少辆。&rdo;骆闻舟有点心累地一点头，伸了个懒腰‐‐寄到董家的神秘邮件正好和调查董家的警察擦肩而过，肖海洋因此暗示，寄邮件的人熟悉市局的办事风格，很可能是内部人员，骆闻舟当时把他撅回去，其实是否决了这个猜测的。因为警方对董家的调查是明摆着的，他们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撤，连住在同一个小区的邻居都知道，避不开有心人的眼睛，如果送这份快递的快递员就是嫌疑人，避开警察非常容易，根本不用内鬼。肖海洋的猜测不能作为依据。都是朝夕相处的同事，骆闻舟是万万不肯平白无故怀疑谁的。可是郑凯风逃走的时机就太微妙了。董晓晴刺杀周怀瑾是正午前后，当时情况太混乱，骆闻舟光顾着追凶，费渡在周怀信那边，各自分身乏术，谁都没能控制住场面，在场记者又多，第一波警察还没赶到，报道已经见诸各路媒体了。如果郑凯风是在那时看完新闻后立刻逃走，那还比较正常‐‐不过要真是那样，他现在早就出城不知道跑哪去了。但是很明显，刚传出董晓晴刺杀周怀瑾的消息时，郑凯风老神在在，根本不认为这能牵连到他什么‐‐因为二十一年前，他和周峻茂都不知道书房门外有个心惊胆战的少年。那么，为什么偏偏是在周怀瑾说出了二十一年前的秘辛之后，他立刻仓皇出逃？整个刑侦队……或者市局，到底谁是他那只偷听的耳朵？&ldo;按照常理，&rdo;费渡突然出声，&ldo;你现在实在不应该坐我的车，毕竟，从各种角度来说，我都比较像你们当中的&lso;内鬼&rso;。&rdo;骆闻舟看了他一眼。&ldo;首先，我认识郑凯风，对周氏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熟悉。&rdo;费渡的手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ldo;第二，整个事件都是在我来之后发生的，按照正常的逻辑，基于对历史信用记录的分析，新来的总是最可疑。&rdo;骆闻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ldo;师兄在你眼里，难道就是个刚跟人表完白、转头就怀疑对方的人渣？&rdo;费渡一愣。骆闻舟不等他开口，又说：&ldo;我知道不是你，因为你这个人啊，实在是相当的独，和别人的关系仅止步于利益交换，我实在想不出来，郑凯风那里有什么东西能比你哥我的美色更吸引你。&rdo;费渡：&ldo;……&rdo;他哄人的时候，甜言蜜语从来都是脱口而出，自觉水平已经很高，然而领教了骆神这位没事拿甜言蜜语自己哄自己的人物，才知道自己在这方面远远不及，应该谦虚点。&ldo;说得对，&rdo;费渡别无选择，只好干巴巴地复议了他这句自夸，&ldo;意思是我现在可以开小差，把车停在路边亲你吗？&rdo;&ldo;不行，办正事呢。&rdo;正直的骆队公私分明地说，&ldo;另外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你师兄可能是个智障，只是刚才看在我帅的份上没直说而已。&rdo;费渡看在傍晚那碗面条的份上，实在不想挖苦他，然而除此以外没别的话好说，只能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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