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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未见,陆敏本是坐在台阶上,顺势便跪在了那大理石的玉阶上:“奴婢陆敏,见过皇上!”“这里再无旁人,起来说话!”赵穆说道。陆敏磕头谢过恩,站了起来,垂首敛胸,两手侧叉于腰,恰是宫婢们惯常见主子的姿态:“皇上是要歇息,还是沐浴?”赵穆往后退了两步,三天不见,陆敏穿着宫婢们穿的那种绫面半襦衣,及膝,下面穿着纯白色的阔腿裤子,月光下玉色的面庞深埋,唯能看到饱满的额头,这叉腰礼的姿势千篇一律,恰是那些宫婢们常有的。他皱眉问道:“你怎么了?”陆敏连忙道:“无事,只是皇上来的太突然,奴婢未曾防备,有些吃惊。”赵穆又默了片刻,仍觉得陆敏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那儿不对劲。相对沉默了半天,陆敏问道:“皇上可是要歇了?”赵穆不语,转身进了后殿。陆敏跟在身后,进殿先往香炉里抓了一把香料,盖上盖子压匀,便进隔间去搬那沉沉的浴缶。她虽身高长了,毕竟才十四岁的少女,骨质仍还纤细,力气也不足,费力搬出张藤编朱漆描金的浴缶来。这东西太大,寻常也要两个内侍才能搬得动它,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搬出来。陆敏将它放在卧室中间的毯子上,抬起头,便见赵穆看鬼一样看着自己。奴才们是不能直视主子的脸与眼睛的。陆敏深记着这一点,所以一直都未抬头看过赵穆,此时看他,长发披散,黑袍下唯有明黄色的中衣,脚上亦不着袜,显然已经洗过澡了。她连忙又将那浴缶搬起来,搬进了隔间之中,再进来拆开被子,便来替赵穆解衣。“我不在的这几日,你睡在何处?”赵穆伸着双臂问道。解了僧衣,下面是明黄色的中衣,衣上有淡淡的清香,显然也是他方才新换的。陆敏道:“隔壁那间耳房,是奴婢的住处。”她叠好衣服,转身放在面对那张床上,准备呆会儿抱进隔间去。见赵穆躺到了龙床上,略站了站,忽而想起还有件事儿未做,遂又进了隔间,取了那只夜壶出来。这时候赵穆已经闭上了眼睛。陆敏在床前站了片刻,先整个儿压熄了香熏炉,再取过银拨子轻轻压灭各处烛火,抱着那夜壶歪在了卧室门前的地毯上。这也是春豆儿教她的。做为女婢,在皇帝入睡之后,要睡守在卧室的门上,夜壶要抱在怀中,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皇帝用的时候,保证它带着温度。“为何不上床睡?”赵穆问道。陆敏咬了咬牙,起身躺到了对面那张陈设颇为简易的床上,怀里仍还抱着那只夜壶。又过了许久,赵穆忽而咬牙道:“把那东西扔了,我夜里从不用夜壶!”陆敏于是又将那只夜壶放回了隔间之中,回来躺到了龙床对面那张小床上。形如鬼魅一般,轻微的动响,踩在毯子上一点声音也无,忽而一把,他伸手抓住她的脚踝。陆敏装做惊讶,啊一声叫:“皇上,您吓到奴婢了!”赵穆摸到陆敏的右手,并肩躺在她身侧,声音甜腻到陆敏全身都起鸡皮疙瘩:“这是朕的皇后!”陆敏以为他又生了禽兽之心,连忙道:“奴婢方才搬浴缶的时候,好像伤到筋了,好疼!”赵穆于是放了她的手,唇却凑了过来,先在她耳垂上一点点的舔着,舔腥的猫儿一样,舔够了又寻到她唇上,舌尖轻轻的划着。陆敏攥着两只手在胸前,屏息等他舔够了,劝道:“皇上,快睡吧,您明日还要早朝呢!”赵穆心有不甘,但毕竟陆敏还不过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若非当日情急,也不该与她做那等事。他埋头在她耳侧闷了片刻,转身回了自己床上。次日一早四更便起,赵穆起床的时候,便见陆敏并不在床上,而是在卧室的门上歪着,正睡的香沉。他在她脚边站了片刻,自床上取了床被子下来替她捂上,转身出去了。☆、校场群臣五更才上朝,四更起床之后,吃茶,吃早餐,再到位于麟德殿后院的沙场上,与傅图所带的禁军们操练半个时辰,这才正式着龙袍,上早朝,这是赵穆替自己定的规矩。在大殿的廊庑下极目四望,黎明渐散,除了麟德殿外,整个京城都还隐在一片漆黑之中。汉白玉台阶之下,入殿门阙处聚着灯火,似乎有人在那一处推搡。赵穆回头问:“是谁在那一处闹事?”许善上前一步道:“是豫王殿下,自打三更起,他就一直在外闹,说要见您,奴婢们怕扰了皇上的休息,未敢传话?”赵穆道:“放他进来!”不一会儿,赵稷气势汹汹冲上了台阶,冷冷盯着赵穆:“麻姑了?”赵穆道:“大约在睡觉!”赵稷又问:“宿在何处?”赵穆道:“朕的卧榻之侧,怎么,四弟觉得那里不对?”赵稷抹了把汗,目光呆直,往后退了两步,忽而咬牙冷笑:“三哥,你是自幼为封的太子。当夜皇宫起大火,是陆高峰带人救火,簇拥你登上皇位。你转而就下了他的天牢,这且不论,毕竟陆薇杀了父皇。但只凭你对陆敏的作派,弟弟我看不起你!”言罢,赵稷也不知脸上是泪是汗,昨夜整整驾舟在太液池上找了一夜,此时筋疲力竭,甩手而去。赵穆站了片刻,仍觉得不对,招过许善问道:“朕不在的日子,陆姑娘可有去过后宫?”许善连忙摇头:“不曾,陆姑娘一直都好好呆在咱们麟德殿,那里都不曾去过!”赵穆于是自廊庑转去了后殿,半个时辰后再回来,从后门直接进了后殿正房,见陆敏已梳洗整齐,就在他寝室的房门上叉了两手站着。他白了郭旭一眼道:“是你将她叫起来的?”郭旭心说我那敢呢,你一走,她就睁开眼了。他笑笑,算是默认,要服侍赵穆用早饭。白粥,清炒豆芽并两样细面素点心,这便是赵穆的早饭。他不动筷子,再问郭旭:“陆敏了,她为何不来吃?”郭旭忙又一溜小跑将陆敏请了进来,自己退了出去。陆敏亦不作假,学着赵穆的样子脱了鞋子,盘膝坐在他对面,陪他用了一碗粥,吃了两样小菜,此时紫宸殿的太监们已经在麟德殿外等候,要接引皇帝去上早朝了。穿冕服,是许善的事情,因为唯有他是老皇帝的人,熟悉该怎么穿着。从旒冕到衣,再到大带、革带,裳、履,佩绶,皆由许善一人完成。今天是赵穆头一回在紫宸殿听政,穿的当然是玄上朱下的冕服。他着服的时候,陆敏回了寝室,清扫香灰,燃香炉,并带着春豆将整个寝室重新清扫并擦拭一遍。干到一半的时候,郭旭忽而来叫。宫里的奴才们间相互说话,声音都是压的很低的,他小声道:“皇上叫你过去一趟!”陆敏放下手巾,擦了把手,随郭旭至主屋,迎门便见上玄服下朱裳的赵穆,头戴旒冕,身形分外挺拨,站在主屋那乾元资始的匾额下。头悬十二旒,她看不清他的脸。他远远伸着手,接过陆敏的手道:“昨天夜里,赵稷派人将整个太液池捞了一遍,据说是在打捞你。”陆敏不期自己投湖的事竟传的这样快,笑了笑道:“必是豫王殿下看岔了,奴婢一直好好儿的在麟德殿呆着,怎么会跳太液池了?”外面许善轻声叫道:“皇上,该起驾了!”赵穆默了片刻,轻声道:“陆敏,你不肯信朕!”陆敏道:“奴婢怎么会不信您了?奴婢正是因为相信您,才主动入宫为奴的。”许善又道:“皇上,该起驾了!”赵穆转身而出。当年住在皇宫里时,敬帝祭天也会穿这样的冕服,但陆敏从未见敬帝能将冕服穿的如此肃穆庄重过。赵穆的身材,仿佛天生来就该是穿龙袍的,上玄下朱的颜色,衬的他整个人朴拙庄重,大气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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