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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第1页）

&esp;&esp;不见底的鱼塘

&esp;&esp;1976年春，我和胖子、袁小白还有查文斌依旧在野人屯。就和我们处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屯子一样，我们家里的消息也是那样的一所未知，典型黑五类份子的后代在那个岁月里是艰难的，好在屯子里的人对我们挺好，这里的人就和这里的大山一样淳朴。

&esp;&esp;过去的半年，我们都长个儿了，皮肤黝黑，手臂粗壮，我们尽可能的发挥着男人们该承担的工作，除了袁小白之外，我们几个可以用黑人来形容。

&esp;&esp;开春的屯子是很忙碌的，忙着翻田地，修水渠；忙着修农具，忙着整理孵种子，一年之计在于春，每天我们都会干到很晚。那阵子老是雨水天气，我们得抢在时节之前把这一整年的收成都得种下去，全村老少都是带着斗笠穿着雨衣在田地间劳作，男人女人都不例外。

&esp;&esp;如此高强度的劳作，很快就有人倒下了，袁小白开始高烧不退，打摆子，半夜里甚至是抽筋。

&esp;&esp;野人屯太偏僻了，缺医少药，袁小白一度烧得人都开始讲胡话，连夜的被驴车送往了山外。经过抢救，她那条小命算是保住了，医生说她身体底子太差，建议我们回去后好好给她补一下。

&esp;&esp;那个年月能有什么补的？就连鸡蛋都是集体财产，我们又是家庭成分有问题的孩子，队上自然也不敢太过于偏袒，农忙的时节不可能因为一个外来知青就破例。好在生产队长比较通情达理，让袁小白在家中休息也算她三个工分，这已经顶了天的恩惠。

&esp;&esp;以前都是她负责照顾我们三个男的起居饮食，现在照顾她的事儿自然就落在我们仨的头上了。漫山遍野都是绿的也就是意味着什么都还在孕育中，鄂伦春族是有规定的，这个季节是动物受孕的时候，禁止打猎；仓库里有的也都是去年的陈米，地里的庄稼还刚种下去，我们吃的都是地窖里藏了一个冬天还多的白菜，就这营养标准，袁小白的身体已经是一天比一天弱了，我们寻思着得想个办法。

&esp;&esp;当时我和查文斌主要是负责翻水，也就是抽水灌溉的工作，屯子里有五台抽水机，用柴油带动的，据说是当年日本人留下的，一直丢在仓库里。胖子在去年冬天鼓捣修理了过后竟然可以用了，于是今年我们仨主要任务就是打水和维护机器。

&esp;&esp;野人屯的中间有一条河，平时吃的和生活用水都是在这里，但是村子里还有很多的“塘”，那些水塘据说解放前就有了，总计是一十八口，呈不规则的分布在村子里，有大有小。

&esp;&esp;大的水塘有篮球场那么大，小的则比洗澡桶大不了多少，这些水塘的中间多是田地，我们就从这些水塘里把水往田里抽。

&esp;&esp;说来也巧，本来这些水塘我们一直不曾在意过，那日抽水胖子瞧见水塘里竟然有鱼，大得能有七八斤，小的不足拇指长，时常露出水面。这家伙可把我们几个给乐坏了，胖子跟地里的人打听，在确切这里不是村集体的鱼塘后我们连夜就砍了竹子又用引线针做了鱼钩，我们打算弄点鱼汤给小白补补。

&esp;&esp;钓鱼对我来说算不得是什么难事，地里刨点蚯蚓再抓一把花生壳和油饼做窝，我寻思着这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但是出乎我们仨意料的是这里的鱼似乎对任何品种的鱼饵都不感兴趣，你能看到它们在水里游，就是不咬钩，一连三个晚上都是空军，这可把我们给愁坏了。

&esp;&esp;我们也不解啊，晚上便去找苗老爹，他是这里的老人了，应该知道这鱼的事儿。

&esp;&esp;没想到一听我们提这事，苗老爹也觉得纳闷，他说：“自打我进这屯子开始就还从见过有谁从那几口塘里摸到过鱼吃，鱼的确是有，但就是弄不着。”

&esp;&esp;我说：“感情这里的鱼都是神仙不张嘴吃饭的？”

&esp;&esp;苗老爹抽了口烟“你以为就你们打过那几条鱼的主意啊？我告诉你们，那儿的鱼邪门着呢！”

&esp;&esp;胖子掰了瓣蒜丢嘴里嚼道：“咋邪门？会咬人啊？”

&esp;&esp;“59年，兰子他娘刚怀她的时候，孕反大，吃啥吐啥，人痩得连四个月的肚子都看不出来。那会儿粮食比现在还紧张，我也寻思着弄点好的给她补补，就盯上了那塘里的鱼。钓是没指望了，反正从来没有人钓上过，我就到县里人武部找老战友弄了十斤炸药，一炮放下去，水花溅起了半边天，你们猜怎么着？”

&esp;&esp;胖子两手一摊：“还能怎么着，鱼全让你给弄死了呗，十斤炸药炸这么口小塘，老头看不出，你够下本的啊。”

&esp;&esp;苗老爹对着胖子说道：“起初我的想法跟你一样，十斤炸药的确有点重，我以为那还不是把一个塘的鱼都给震没了。哪里知道，一炮响了过后，除了水花，连个鱼鳞片片我都没见着。金的

&esp;&esp;野人屯是封闭的，这里的消息也是封闭的，自从我们三个抬了只老虎下山后，再也没有人小看我们了，何况苗老爹在这一言九鼎，我们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

&esp;&esp;胖子精通机械，屯子里有一台废旧的发电机也给整明白了，一下子就让村里的亮了灯。查文斌满腹诗文，偶尔还会给谁家孩子瞧个八字，颇有些小先生的意思。我呢，虽然像是个凑数的，但嘴皮子好使，见到年长得就叔啊、婶啊叫个不停。总而言之，在野人屯，我们这波知青的评价和人际关系还是不错的，于是胖子就挨家挨户厚着脸皮开始借绳索，都到这会儿了，屯子里的人也觉得稀奇，谁不想晓得那么深的水潭下面到底是什么？另外，胖子放话，这是一个藏宝洞，里面的宝贝要是被找出来了归集体所有，好家伙，这话一出，大队书记立刻就上高音喇叭开始动员了。

&esp;&esp;挨家挨户的能用的绳子几乎都被搜集来了，就差老爷们身上的裤腰带没被解下来，苗兰带着一群妇女负责编软梯子。因为这塘实在太深，以至于十几米以下的地形完全黑咕隆咚一片，大队书记破例把公社里仅有的几盏矿头灯都给我们收集来了，为了防止意外，胖子还问苗老爹借了杆猎枪，忙着这些的时候已又是正午时分。

&esp;&esp;那天天气不算顶好的，天阴沉沉的，不光我们，还有屯子里其它几个小年轻也想跟着一块儿下去，胖子一通连唬带吓的给打发了。整个塘边都是人，几台抽水机还在工作着，时不时的有水能抽上来，但已经不饱满，一则深度实在太大，二则估计也见底了。我们就像是远征的战士，胖子挥着手和塘边的乡亲们告别着，我和查文斌依次也跟着下去。

&esp;&esp;没有安全绳，也没有任何保护措施，说实话，干这活就为了捞几条鱼，这足以说明当年的我们是有多单纯。我的背上是一个鱼篓子，查文斌背上则是抄网，向下爬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是见了底，抬头一瞧，我们的头顶只有碗口大一片亮光，这会儿终于体会到啥叫井底之蛙了。

&esp;&esp;和我想象的根本不一样，下面的淤泥只有浅浅的一小层，还盖不了鞋面，水只剩下到脚腕的位置。抽水机的水管还搭在水底，时不时的咕噜噜冒着泡，我们开着矿灯四处打探着，这地下的世界没比我们想象的差到哪里去，不过也就是二十几个平方，一眼就能扫到边。

&esp;&esp;胖子一下地就嚷嚷着叫查文斌把抄网给他，打着矿灯四处在脚底下找着，一圈寻下来胖子彻底失望了。

&esp;&esp;面对这么点大的空间，我们三的眼神都没问题，别说那几条经常在水面冒泡的七八斤的大鱼了，就连个小鱼苗都没见着，合着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就是爬下来坐井观天的嘛？

&esp;&esp;胖子拿着抄网在水里一通乱舞，除了薄薄的一层淤泥啥都没有，那小子耷拉着个脑袋嘀咕道：“真他娘的遭邪门了啊，这鱼呢，哪去了啊！”

&esp;&esp;我指着角落里还在不断往外涌水的几个口子道：“进洞了呗，还用想？”

&esp;&esp;胖子蹲到那几个豁口处用手比划了一下道：“你们说这水是从哪里来啊？会不会是通往外面的河的，我们把这里的水抽干了，那些鱼顺着这些道又钻河里去了？”

&esp;&esp;看来这几天我们是白干了，对胖子说道：“也有这个可能，不然怎么解释那些鱼去哪儿了。”

&esp;&esp;查文斌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们说会不会那十八口水塘都是连在一块儿的？”

&esp;&esp;胖子一愣，接着立刻说道：“那谁知道，如果真是连在一块儿的，我们一口一口全给抽了，那鱼总没地方跑吧？”

&esp;&esp;“我总觉得这里是人工开的，你们看这些石头上的纹路都有深有浅，怎么看都不像是水流形成的，还有这里的格局看上去挺像是一个房间。”

&esp;&esp;经过查文斌这么一提醒我注意到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东边有两块切割整齐的石头跟凳子有点像，中间那块长条形的石头则像是一张床。但是除了这些之外，其余的东西一概没有，按理说，真是人工开凿的工程，这么大的规模应该会留下一点图文资料的，但是我们把这巴掌大的地方翻了一个遍也没见着。

&esp;&esp;我们三个是空手而归的，看热闹的人瞅着胖子浑身泥浆的模样便打趣道：“石将军，您这是下鱼塘里插秧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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