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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弄不清个中缘由,朕如何能放他出来?”嘉宁帝冷沉的声音传来,赵福一怔,垂头没有答话。大理寺内,正在埋首整理卷宗的温朔听见衙差的禀告,和黄浦同时放下手中之事,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太子殿下做了何事?”衙差忐忑回:“侍郎,京里都在传殿下不忿左相戕害秦老大人一家,在重阳门前亲手把左相给……”他说着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学得活灵活现。“怎么会这样?”温朔猛地起身,“那殿下如何了?”“殿下杀了左相后,直接去宗人府投案了。”“我们都寻到证据了,马上就能将左相定罪,殿下怎么会突然杀了左相?”温朔来回打着转自言自语。黄浦见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温声道:“温朔,本官看未必没有转机,左相藏金暴露在前,殿下杀他虽碍于国法,却也清理之中,这件事端看陛下如何裁决了。这里的卷宗我一人处理便是,你先去宗人府一趟,问问殿下看到底出了何事?”事急从权,黄浦到底久经朝堂,极快摸准了这件事的命脉。“多谢大人体谅。”温朔心下一定,颔首,拱手行了一礼朝外走去。此时暮□临,温朔匆匆出了大理寺,正欲登上马车,却被人唤住。“小公子!”他顿住脚步回转身,望见府衙外大树下停着一辆马车,东宫总管林双正从里面走下来。温朔回转身,精神一振,朝林双跑去。“林总管,殿下出事了,你快随我去宗人府……”温朔拖住他就走,林双却按住温朔的手,沉声道:“小公子,殿下出世前有吩咐您不能去宗人府看他,也不能介入此事,此次之后,他若是做不了太子便也是天定……”温朔回转头,眼底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这话听着怎么就像是全盘放弃了一般。“小公子,殿下说了,左相先犯了大罪,他最重也只是被褫夺太子之位。不济也能做个闲散亲王。他让您别急,就算他做不了太子,日后也能护小公子一世安宁。”林双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和一块墨绿色的令牌,恭恭敬敬递到温朔面前,“小公子,奴才遵殿下之令,在殿下从宗人府出来之前,将东宫所有暗藏势力托付于您。”温朔接过来,声音有些发涩,“这道命令是殿下什么时候说的?”“今日下午,陛下招奴才入东宫书房时吩咐的。”温朔一怔,那时候左相明明也在书房,殿下如何交代?他想了想,突然猛地明白,展开手中的纸条,上面墨迹透过纸张模糊印了“奸相必诛”几字,随之清楚有力落下威严慎重的另外四个字。当时太子其实下了两道御旨,一道是“奸相必诛”,一道是——温朔承令。与此同时,嘉宁帝安抚了一众入宫询问重阳门前之事的内阁大臣、皇室宗亲后,终于不耐这种疲劳轰炸,换了一身常服,领着赵福亲自去了宗人府。☆、123当今天子的一群儿女都不省心,宗人府这个惩戒皇亲的地方,沐王死在了里头,安宁蹲过,如今连太子也把自己给投了进去,嘉宁这一朝的宗人府最是热闹不过。但韩烨毕竟是储君,宗正得知韩烨自个投案后,腿软了不说,直嚷嚷着要把自己的屋子让出来供着他,可韩烨硬是挥挥衣袖在他怨愤的眼神中去了牢房。嘉宁帝入夜而来的时候,宗正弯着腰小心翼翼把天子领进牢房,小腿一直没出息地打着颤。好在嘉宁帝一副神游九州的模样,看他一眼都嫌浪费时间。森冷的铁笼,冰峭的石板,一二点月光透进来,宗人府的牢房陈腐而灰败。韩烨含着天下间最贵的金汤勺出身,自小到大用的无一不是御供之品,百人供着,千人敬着,从来没进过这种低人一等的地方。嘉宁帝想着以嫡子的心气定当受不得这个委屈,当他站在铁牢外看着一身布衣端着白米饭也能下咽的韩烨时,眉毛挑了挑,颇为意外。“掀了朕的朝堂,你倒还活得挺快活。”嘉宁帝负手于身后,神情微嘲。韩烨见他出现,不慌不忙放下碗,跪倒,“儿臣见过父皇。”“说吧,为什么要杀姜瑜,还是在重阳门前万众瞩目之下?韩烨,你不是蠢才,也别把你老子当头猪,不说实话,你这个太子也就当到头了。”嘉宁帝直入主题,也未叫他起,凉薄的声音在安静的牢房内响起。赵福一怔,望着嘉宁帝冷硬的背影,心下一转,明白陛下这是在逼太子说实话。“儿臣身为太子,诛杀一国宰辅,重罪于身,无话可说,不求父皇宽恕,愿受责罚。”韩烨叩首于地,比嘉宁帝更坚决。赵福心底咯噔一响,知道太子这回怕是触着陛下的逆鳞了。“哦?听这话你是不想做太子了?”嘉宁帝怒气满溢,“朕养了几十年,就养了你这么个东西出来!”他向前一步,直接用内力断掉枷锁,走进牢房,踹了韩烨一脚,声音森冷,“韩烨,朕自小把你当储君养着,你就算狼心狗肺不顾着父子之情,难道也不想想一众辅佐于你的东宫属臣,对你寄予厚望的内阁大臣,还有尊你敬你的百姓!你是一国储君,是大靖未来的帝皇,你做了些什么混账事,当储君之位是玩笑不成!”嘉宁帝是真动了怒,这一脚又凶又狠,踹在韩烨胸口上。韩烨吐出口血,脸色苍白,跪于地,垂头,背仍是挺得笔直。“父皇,姜瑜不该杀吗?”嘉宁帝皱眉,还未开口,韩烨低低的质问声传来,带了斩钉截铁的意味,“他贪墨军饷,构陷忠臣,屠戮妇孺。父皇,他不该杀吗?”“就算该杀,大理寺可斩,兵部可责,何需你一国太子亲手持剑割其喉!”嘉宁帝拂袖,怒道。半晌,韩烨抬首,望向嘉宁帝。“儿臣不敢留他性命。”韩烨目光灼灼,毫无预兆地开口:“我怕一旦留了,就让秦家的真相和那八万死在青南山的将士一样全被父皇给埋尽了。【叶子】【悠悠】”赵福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望着太子。铁牢另一端尽头,听到重阳门前的消息后急忙跑到宗人府的安宁顿住脚步,隐在了暗处。牢房里死一般的安静,嘉宁帝扫了跪于地的儿子一眼,声音幽幽,有些冷,“韩烨,你在说什么糊涂话,秦家的案子和帝家有什么可比的。”“父皇连帝家的真相都能瞒得住,何况一个秦家。父皇能护得住自己,又如何护不下一个姜瑜?”地牢里只剩韩烨朗朗之声,嘉宁帝神色冰冷,半晌才道:“你是如何知道的?是帝梓元告诉你的,这就是你将朕的丞相斩于重阳门前的原因!”“不是。”“胡说,那你是如何知晓的?”帝梓元刚发现这事韩烨便知道了,他自然会怀疑帝梓元。“安宁。”韩烨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让牢房里外的人同时一怔。安宁透过漆黑的长廊,借着月光看着铁牢里嘴角溢血跪在地上的兄长。“儿臣在祖母寿宴后一直在想,如果没有安宁站出来指证祖母。当时帝家案被揭露后,最受世人怀疑的人会是谁。”韩烨抬首,“父皇,是你。”“但是因为安宁的证词,皇祖母成了帝家案的唯一罪人。当年安宁只有八岁,她怎么能潜进戒备森严的慈安殿,后来儿臣让人去查她身边的老太监良喜。发现良喜是父皇您的心腹,他自安宁从泰山回来后就受您之令跟在安宁身边,没人知道他真正效忠的是父皇。父皇,皇祖母是替您担了罪责,对不对?”“就算是朕,又如何?”静默的牢房内,嘉宁帝看着韩烨,轻声道:“朕是天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韩家天下,为了你,你难道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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