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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二字正戳中了元彻的软肋——他心里父母对子女的爱护尚且有限,何况兄弟?兄弟分明就是为抢夺而生的,年幼时抢夺父母的疼爱,年长后抢夺父母的产业。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说了雁卿就能认可。便只道,“你还真是天真无邪。”又道,“我没有兄弟一起玩耍,只好和你玩。你就当是待客之道,待我友善亲近些,不行吗?”雁卿想了一会儿……却找不出半点拒绝的理由。就道,“那你得保证,以后再不欺负我和月娘了——尤其不能再对月娘动粗。”元彻说,“我保证。”雁卿只能说,“那好吧。”两个人便一起荡秋千玩。雁卿坐着,元彻从后头推她。雁卿觉得很不自在,因为在她心里,这是月娘那种不会蹴秋千的姑娘的玩法——何况后头推她的还是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疯魔起来的太子殿下。不过一时有风拂面而来,嗅着满园花香,看到景色倏然远近。便也觉得没那么不好了。元彻却很快就甩手不推了,道,“这有什么好玩的,看你推了半天。”秋千并没那么快停下。雁卿也不在意,就道,“是你不爱玩罢了。”元彻听她语带笑意,不觉便去看她。见她面容轻快,衣衫随风,光影流转,心口就砰砰的跳。一时她衣上宫绦拂过了,元彻嗅到干净的馨香,不觉便伸手去留。雁卿只觉得腰上一紧,秋千不曾荡到顶便被拽了回去。慌忙回头去看,就见秋千向着元彻撞去,忙道,“躲开。”……元彻还拽着她的宫绦,也觉出力度不对,却已躲避不急。那秋千带着雁卿囫囵的撞到他身上去。虽他反应敏捷,顺着力道往后退了一步。然而还是被撞倒在地上。雁卿忙跳下来去扶他,问,“伤到哪里了?”——其实哪里都没伤到,就是手背让秋千板擦了一下,有些辣辣的疼罢了。不过元彻还是头一回见她为自己焦虑关切的模样,就又哼唧起来,道,“我的胳膊……好像被你给撞断了。”雁卿忙就起身,说,“你别动,我去叫人。”元彻又一把拉住了她腰上宫绦,道,“才撞了我就想跑吗?”见雁卿没反应过来,就弯了眼睛道,“你给我吹吹,我就不和你计较了。”雁卿再迟钝,片刻后也回味过来——太子这混蛋竟是在调戏她。就恼火的一拽宫绦,道,“你放开!不然我叫人了。”元彻就似笑非笑的,“你叫啊。”雁卿气得都想抬脚踹他了——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啊!不过元彻本意也不是要调戏雁卿。此刻晓得雁卿也会关心他的,心里最后的防备终于也卸下来了。就道,“我逗你玩的——你别叫人了,我就想和你说说话罢了。”雁卿本想顶回去,可元徵已挽了袖子查看伤势。雁卿见他雪白的手臂上一道通红的血印子,就知道他是真被撞疼了。对着伤患,自然就发不起脾气来了。便停了脚步。元彻随意吹了吹那红印子,就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那个月娘这么好。又不是一个娘生的,且她还爱哭,会示弱,总招惹麻烦——你身旁的人肯定都更疼爱她吧?”雁卿就道,“你不要挑拨离间。”元彻冷笑一声,“我哪句说错了?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她抢了你该得的东西,你还欢天喜地的给她送上去。”雁卿就有些恼火,道,“她没有抢我的东西——你怎么总觉得旁人会抢了你的似的?”元彻道,“因为他们心里肯定想抢的。”他就目光灼灼的盯着雁卿,嘲讽道,“还是说她阿娘没和你阿娘抢你阿爹?我猜她跟她阿娘一样一样的,生得又美,又柔弱爱撒娇,整天装得可怜兮兮的,想尽办法霸着你阿爹——你可真没良心啊,都不替你阿娘着想。”又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对了,你阿娘已经将她阿娘打残卖掉了。你阿娘倒是个聪明人,心狠手辣,干脆利落,比你强多了。”雁卿是真恼火了,可大人间的事她并不懂。且元彻说的那些也真都是事实。她就只涨红了脸瞪着元彻,又想维护她阿娘,又庆幸自己先将月娘遣开了。待要开口时,却见元彻睫毛一垂,那琥珀色的流光含在眼睛里,一时竟流露出孤狼——弃犬般的神色来。就听元彻说,“那个时候你有没有替你阿娘难过过?”片刻后又自嘲,“也是,你难过什么?你阿娘还活着,你当然不用怕旁人鸠占鹊巢。”雁卿心口就一撞,懵懵懂懂的想起大人们议论纷纷的“皇帝要立后”的消息。片刻后才意识到,皇后就是元彻的阿娘。她已心生同情,可竟想不出一句能安慰元徵的话。好一会儿才想起什么来,就蹲下来托了元彻的手臂,从怀里掏出个小木盒子来打开,挑了莹绿色的脂膏给他抹在那红印子上——那是楼姑姑才送她的薄荷膏。抹完了她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又轻轻的给他吹了吹。而后抬头巴巴的问,“好些了吗?”元彻愣了片刻,用力的将手臂抽回去,道,“让你吹你还真吹啊。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这么轻薄,你也不害臊!蠢材!”☆、45 此刻月娘也已经回到了慈寿堂,将雁卿的原话复述给太夫人和林夫人。“太子又来了。”那个又字百转千回,纵然月娘小姑娘对太子还是颇具好感的,可说出来时雁卿那怨念丛生的心态还是惟妙惟肖的展现了出来。太夫人和林夫人就各自不着痕迹的一垂首,将对太子殿下十分不敬的笑意掩藏了。月娘腿脚短,在她之前伺候姊妹俩玩耍的墨竹等人和外院儿的家丁都已经差遣人来报过信儿了。太夫人一行倒是已有心理准备。楼蘩自然是立刻便起身告退,太夫人和林夫人也不虚客套着挽留,只道,“不能亲自送你了,还请不要放在心上。”楼蘩便笑道,“不敢。”因太子已在后院儿里,怕与他正面碰见了节外生枝,楼蘩便自角门出去。太夫人自是命人妥帖护送。燕国公府上后院虽无法与庆乐王府比拟,可到底是有底蕴的世家,园林也颇有可玩赏之处。楼蘩便不徐不疾的赏着春景,一面往侧后方的角门去。给她领路的老嬷嬷和丫鬟们都是太夫人的心腹,晓得这位楼姑娘日后很可能便是赵家的新媳妇儿,自然务求令她舒心,便也不时与她说一说沿途所见的大致布局。楼蘩只颔首听着。沿着游廊往下有一道缓坡,坡道尽头绕着一处险峭的石山壁。拐过石山壁去,过一爿竹林便临近角门。那石山壁阴凉蔽日。楼蘩见此处幽静,且石山壁上多有藤萝蘅芜,芳草婆娑。又有兰叶凝的露水滴答不绝的落下来,竟在石凹处聚作一掬泉水,那石缘上尚有一枚木勺,想来是专用来取露水的。便想到在李太夫人处喝的茶水里隐有一道精妙的暗香,不由暗暗的感叹,“姑姑说李太夫人雅性,果然不错。”她一时走神,过拐角时便不留神撞上个人。这原也是寻常——这拐角有山石并竹荫遮挡,不易见着那侧行来的人,她便没放在心上。只在侧身闪避时,不觉与那人四目相对。那人生了双极好的眼睛。有那么片刻,两人目光胶着,竟都眨也不眨的追着对方。片刻后楼蘩脚步顿住,顺着回过身去。而那人也已意识到唐突,大退了一步,拱手深揖。这短暂的间隙里,楼蘩已看清了那人的相貌——竟是赵文渊。见他如此,楼蘩心里已然失笑——明明年纪轻轻就已行过山水、便识人文,却又如顽童般得意洋洋的在演武场上自我表现。可待你觉着他性子就这么张扬时,他偏又像个酸书生似的见人脸红、局促不安了。倒也明白他深揖既是致歉,也是着意回避,免得唐突了自己。便轻笑道,“赵将军,敝姓楼。”赵文渊就一顿——脑子里一时噼啪乱响,仿佛有一只兴高采烈的猴子在上窜下跳——楼姑娘,楼蘩?这就是大嫂给自己相的媳妇儿?天下竟有这等好事不会被雷劈劈就醒了吧!片刻后才道,“楼姑娘。”楼蘩便笑道,“将军请起身。”赵文渊倒也没有十分扭捏。虽心里发痒,可也愿让人当成登徒子。便十分规矩的垂着目光。楼蘩又道,“上个月在演武场上见着将军英姿,将军武艺精湛,十分令人仰慕。”赵文渊忙道,“楼姑娘过誉了。”他素日里多少伶牙俐齿,行动力也十分超群,此刻竟都发挥不出来——一时连话都有些说不顺溜了,急的都想咬自己的舌头。不过他倒也不蠢,晓得今日自己的聪明和强健是表露不出来了,干脆就装作沉稳雅重的君子吧。君子倒是好装,就是容易冷场。幸而楼蘩是极善解人意的。见赵文渊肩上挎着弓箭,可那弓却小,当是幼童初学射术时所用。便笑道,“将军在教子侄射术?”赵文渊就道,“是,雁卿要学。刚好我十分有闲,便趁着晨昏定省时带她练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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