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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一直以来想要的机会,想要有所作为的人生。真正要做决定的时刻,心中反而一片空明。蕙殊心里咚咚地跳,竭力用平稳的语声说:&ldo;我会竭尽所能。&rdo;此去行程辗转,一切从简,匆忙间只拣上必要的行李,华服美饰统统不要。来时两口大箱子仍不够装衣服和鞋子,此时离去,却只得小小一只提箱傍身。抛掉华而不实的物件,剩下的原来这样单薄。蕙殊提了藤箱,换上大衣,站在镜前打量自己。楼下传来汽车接二连三发动的声音,一道道车灯光柱打亮,刺破了凌晨窗外的黑暗,令她心室阵阵抽缩,有说不出的难受。就要走了,真的离去,再没有迟疑的余地。蕙殊抚上门把手,低头静了一刻,将门轻轻打开。守候在外的侍从接过行李,&ldo;祁小姐请,夫人已等候多时。&rdo;蕙殊点点头,随他走下楼梯,待想起回头看一眼房间也来不及了。那门已被侍从带上,关在里头的记忆或许也是最后的懵懂。此去前路未可知,人生从此转向何方亦不可知,唯一笃定的是‐‐不能回头,亦不会回头。大厅里灯火灿亮,门外车子排得齐整,侍从立正守候在门旁。霍夫人拢一身黑貂绒披风,立在大厅正中,光亮铺洒她周身。单单不见四少,只有书房的门虚掩,灯光从里面透出。&ldo;他在里面。&rdo;霍夫人语声平静,听不出喜悲情绪,&ldo;我先到车里等你。&rdo;她转身走出门外,四名侍从随在其后,光灿灿的大厅里转眼只剩蕙殊一人。他不送她吗。蕙殊茫然想着,脚下似有千斤重,慢慢走到那虚掩的门前。抬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蕙殊屏息等了一刻,低低唤道:&ldo;四少?&rdo;里头仍是寂静,从门隙看进去,有个淡淡的影子被投映在地上。蕙殊喉咙里堵住,像进了沙子,将满腔话都堵住,好艰难才能开口,&ldo;我走了,我会用心做事,你多珍重。&rdo;良久,里边传来他低低语声,&ldo;你也珍重,我不送了。&rdo;蕙殊心口一紧,终是忍不住,将门轻轻推开一点‐‐看见他面向壁炉一隅,独自负手而立,灯光将他影子拉得长而单薄,孤零零投在地上。身后窗外,隐隐可见门口的车子。他却并不回头,背对她离去的窗口,不知不闻不见。眼泪漫上来之前,蕙殊将门无声带上,转身而去。黑色座车停在门口,随行侍从戒备在四下。司机打开车门,让蕙殊坐进去。身侧的霍夫人拢着貂裘隐在阴影里,周身都是暗的,仿佛与夜色融作一起。车子发动,缓缓驰出门前林荫路。即将转弯的地方,蕙殊忍不住回头张望。那一扇亮起灯光的窗户后面,有个人影,渐去渐远渐模糊。&ldo;他会好好的。&rdo;霍夫人的语声此刻听来竟显得细弱。蕙殊说不出话,只有眼泪滑下腮边。天色将明,浓雾仍化不开。从晨雾中透出的站台灯火显得微弱可怜,却仍竭力将一点点橘黄微光聚起,去驱散无处不在的冷与暗。车子减速进入站台,入站口两侧警戒的列兵站得笔挺僵硬,枪支紧贴在身侧,目送车队从眼前驶过。从车窗里望出去,隐约看见士兵们木然的脸和身侧乌沉沉的枪支,比微弱的路灯更加无精打采。蕙殊默然瞧着,却听霍夫人说:&ldo;落雪了。&rdo;果真,车窗不知几时飘上米粒般的霰雪,一片星星点点的洁白。北平入冬的第一场雪在此时落下。&ldo;真的是雪。&rdo;蕙殊欣喜,旋又叹气,遗憾这雪落得太迟。霍夫人转脸看窗外,轻声道:&ldo;他们没有冬衣。&rdo;蕙殊一怔,再看路旁的士兵果真还只穿着灰扑扑的单军衣,打着绑腿,连长靴与棉衣都没有。料峭冬寒已笼罩北方大地,坐在车中披着大衣仍能感到冷意袭来,蕙殊不能想象单衣薄履站在外边的感觉。可这些士兵真切地站在眼前,一个个被车子掠过,被遗忘在严寒之中。&ldo;这太过分了,难道政府连配发棉衣的钱也没有吗?&rdo;蕙殊恻然,不觉皱起眉头。霍夫人仍是平静的语声,&ldo;北平政府的军需开支都花在钱庄与烟土上头去了,哪有闲钱给士兵发冬衣。&rdo;蕙殊哽住,愤怒与悲哀涌上心头,竟不知该说什么。&ldo;一支连棉衣都发不起的烟军赌将,要对抗佟帅那支全新装备的日式新军。&rdo;霍夫人转过脸来,仿佛是自言自语,&ldo;这场仗,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打完。&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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