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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上落下几朵淡蓝碎花。
从耶律尧肩头滚落,落在宣榕裙上。她心里有点五味杂陈,一时没出声,半天才道:“那如果他没有出现呢?你打算怎么办?”
说来似乎匪夷所思。但耶律尧确实不喜欢在宣榕面前暴露任何脆弱——伤痕是与兄弟战友拉近情谊的利器,伤疤是能震慑仇敌的工具,他从不在乎受伤。但对于她而言,旁人的苦难是感同身受的刀刃,自伤己身。
他恨不能捂住她的眼睛,让她看不到红尘里任何的磋磨。
可现在木已成舟,事实被他亲自戳破,耶律尧缓缓起身,去房间里找来跌打损伤的膏药,语气里带了点破罐子破摔的僵硬:“我不知道。你不要问了。这不是……已寻得解法了么?之前如何无所谓的。手……我给你上药,还是你自己来?”
“我自己来吧。”宣榕肌肤极易留痕,这么半刻,右腕已是青紫斑驳。她试探用左手指尖按压一下,疼得眉心一抽,刚要拿药,耶律尧却面无表情地避开她伸出的左手。
“你别动。”他托住她右手,给她受伤地方上药。
轻柔但态度强硬,眉眼之间神色压抑。
然后,他像是再也待不下去,转身下楼:“我去找温符。”
几乎半刻不到,温符就仿佛被人赶上楼来一样。他步履匆忙,手上莳花用的青玉水勺都没放下,走到宣榕面前,莫名其妙来了一句:“他死不了,睡一觉而已,也不会受什么罪的。绒花儿你不用在意。”
但蛊虫引出,后续疗伤,还需几番折腾。
这些话温符都隐去不提。
宣榕也不知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她轻轻“嗯”了一声:“他人呢?我还有话要问他。”
温符平铺直叙:“回去了。对了,我们敲定的行程是明天出发,花店十天后关门,伙计自行离去。你若是有喜欢的花,或者殿下看中什么,你都可以搬走。”
宣榕轻轻“嗯”了一声。
她抚过阿望头顶,在想一些事情。
比如耶律尧为何开始隐瞒,后来却又忽然相告;比如他到底是在接触温师叔之前,就知道无药可救,还是在来望都之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再比如,他是不是没想过再见到阿望——
宣榕没有想明白。本想第二天再来送别,趁机问清,却没能到场,另一件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了安排。
顾弛自尽于昭狱。
他跌伽而坐,双手交叉,安然闭眸,是个坦荡的姿势。地下暗火幽光,他面骨憔悴,粗布衣衫紧贴削瘦的身躯,却仍似一尊供奉于殿的佛像。
顾及太子身份需要名正言顺,褚后未废。但朝堂褚氏及其连襟,尽数罢黜,朝野上下也清空了不少,腾挪出位置。
对此,谢旻并无异议。他身上伤口颇深,卧床养了十来天,太医百般告诫不能下地走路,但顾弛入殓那天,谢旻仍旧脸色泛白地亲来现场。
当年顾弛身死,官爵封身,殉葬满室。
棺椁都是最高级别的金丝楠木,送葬队伍绵延可有四五里。
但如今,来的人却不多。年长一辈不便现身,露面的几乎都是小辈。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停放棺椁的寺宇殿外,梨花落了一地。
冬雪一般湮没无声。谢旻有些恍然,才想起老师上一次似乎死在真正的冬天。
他站久了,额头都有点冒冷汗,轻轻道:“姐,你若是四月里头闲来无事,再替我们跑一趟,把他送回终南山吧。”
整个望都,其实也只有她真正算是自由如风了。
不入棋局,不沾妄念,不求权力,不惹因果。
“好。”宣榕一身素白纱裙,发无配饰,她拢袖静立,眉裁翠羽,清雅宁静,但眉间有一抹淡淡的惆怅,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道,“另一副棺椁呢?”
谢旻抬手一指东边,那是昭狱的方向:“‘顾楠’协同作乱,又无官爵傍身,没有资格被入殓安置。估计那具尸体会被拖去乱葬岗。”
他沉默片刻:“他们到底从哪里寻的替代死尸。一点也不像她。她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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