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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第2页）

&esp;&esp;可要是静不下心来，就什么也干不了，杨桢洗漱的时候想写一帖，关掉花洒才想起毛笔墨水还在火车站，他苦笑了一下，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被蒙蒙的蒸气罩成了模糊的一团。他伸手去抹，最先揩掉那一小块正好对着脸，杨桢和镜子里的人一对眼，猛然看见了一个愁苦的陌生人。

&esp;&esp;杨桢登时愣在了当场。

&esp;&esp;他15岁接管牙行，多年来备受赞誉，长辈都夸他少年老成、稳重自持，也许是中原的铜镜模糊不清，杨桢从来不知道，他脸上有过这种露骨而软弱的神色。

&esp;&esp;百家之道教他不争不抢，但他骨子里也有生来的韧性，在他决定作为杨桢活下去的万千设想里，绝对不包含镜子里的这幅模样。

&esp;&esp;而且眼下也不是什么绝境，有吃有喝有命在，还有一点小小的本钱，他该觉得庆幸才是。杨桢思绪纷杂地在镜子前面站了半天，最后一笔一划地在雾面上写了两行字。

&esp;&esp;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esp;&esp;他们牙商为了记账，都有一手工整的好字，虽然以手作笔是粗糙了棱角，但横平竖直，自有一股端正之气。

&esp;&esp;写完杨桢在心里默念了十遍八遍，感觉被老祖宗的道理给安慰到了，这才对着镜子添好彩头，露了个有点过的、龇牙咧嘴的眯眼笑，差不多也就是自我打气，fightg的意思。

&esp;&esp;无线和4g暂时还拗不过他的古人作息，杨桢洗完澡，又搜了会儿周围的蔬菜、鲜果、粮油市场，就困意泛滥地躺平了。舒玉又有腿疾，身体和灵魂都没干过苦力，一周下来杨桢手上的水泡起了又消，手臂上都是压出来的淤青，老乡一看他就是生手，让他在一旁按计算器拉倒，可是杨桢不好意思总是杵在旁边，他算盘打得溜，按计算器几乎可以说不要时间。

&esp;&esp;过完这一周后，杨桢对蔬果的贩卖就基本有了个概览，批发市场属于一销，档口老板直接从农户的地里调出，集结到这里进行二销，二销的下一环就是城里的超市、菜市场、小摊贩等等。

&esp;&esp;他不会开车，也没有固定的供销路线，没办法开张自己做生意，杨桢粗略一合计，很快就在市场里找了份采销员的工作，跟一道贩子下地里去收货，再转给有需求的二道贩子。

&esp;&esp;他跟着大货车到处跑，地里、城里，通讯簿上的名字越来越多，xx超市、xx酒店饭馆、xx水果店、xx菜市场xx摊。

&esp;&esp;一周一月地坚持下来，杨桢黑了，但是没怎么瘦，一个人在付出和劳动的时候，伤春悲秋的时间就会大大缩减。

&esp;&esp;他发现这里的蔬果可以反季节上市，货商不怎么注重货物品质，货物可以保存很久，虽然那时已经谈不上还有什么口感，但买入的人们似乎并不介意。

&esp;&esp;杨桢接近十年的牙商生涯，让他练就了一项别人没有的技能，那就是辨货。他会辨很多货物，皮畜粮药丝木酒等等，目前用得上的就是数鲜。

&esp;&esp;数鲜就是挑选瓜果的手艺，在品貌相当中取口感最佳，在良莠不齐中去糟存精。

&esp;&esp;这让他迅速在对接的市场里变得炙手可热，超市、大型菜场这种蔬果分散、去向不明的地方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可那种位于居民小区的小菜场的都知道这个姓杨的小哥推荐的品种，客人回头来好评如潮。

&esp;&esp;权微打的花几，最后还是成了鸡翅膀烤熟路上的一份柴火。孙少宁说好他妈好看你送我啊，可是权微不满意，烤了两变态辣的鸡翅。

&esp;&esp;他没跟爸妈透露，自顾自又忙了起来，开始踩一些已经售罄的新楼盘的入住率。根据他的经验，入住率越高，后期淘到二手房转卖的效率也会越高。

&esp;&esp;这是一个不需要技术含量活，他晚上9点以后开车去那些小区门口一停，举起手机“咔咔咔”，拍完了掉头就回，然后在家里盘着腿，挨栋挨层的数开灯和没开的数量。

&esp;&esp;就这样数了一个月，黄锦那边相安无事，他也早忘了世上还有杨桢这一号人，陆续又有几个楼盘开认筹，权微去蹭了四五个小布丁，下了一家的定金，穷得要死不得不重操旧业，再次当起了快车司机。

&esp;&esp;他要是正儿八经当司机的话，每个月赚得应该还可以，可权微就是没那个耐心，听别人在他车里东拉西扯。他事儿又多，不喜欢不熟的人坐副驾驶，可那些打车的女生吧危机意识不够，拉开车门就坐他旁边了。

&esp;&esp;他在副驾驶的车门上贴了一张“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请从后座上车”，但是效果不是很好。

&esp;&esp;权微因为还款日快到了，每天朝九晚五地在路上开车，太后不喜欢他炒房，觉得有今朝没明天，可他勤勤恳恳地当司机，那边又不满意。

&esp;&esp;“小脸儿，我给你留了点新鲜菜，你过来拿啊。”

&esp;&esp;权微是肉食动物，一听就拒绝：“我忙，去不了，你自己吃，美容养颜。”

&esp;&esp;权诗诗就是想他了，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见他不识抬举，就开始装娇弱：“龟儿子，让你来就来！我腰椎犯了，你爸干活我心疼，你来给我卸货。”

&esp;&esp;权微一脸冷漠，心想她的腰椎只能是打麻将打出来的了。

&esp;&esp;他去的时候压根没想过，会在他妈那个占地面积不到2平米的菜摊子上，再见到杨桢这个人。

&esp;&esp;作者有话要说：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出自《孟子离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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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比起大型超市，杨桢更喜欢那些出摊的小菜场。

&esp;&esp;这里有毛称也有缺斤短两，有吆喝有商量，有要价有还价，菜品的新鲜程度更真实，人情味也更浓，买半斤豆腐都能聊半天。

&esp;&esp;当然，他最中意的还是小菜场基本都附带着热气腾腾的早市，豆浆油条煎饼果子，面条粉丝狗不理包子。

&esp;&esp;由于普通人买菜的时间都集中在白天，所以杨桢的工作时间大都在夜里，一七是晚上6点到凌晨3点，二四六是凌晨12点到早9点，时间遇到延误会有些许浮动。

&esp;&esp;运输途中他零零碎碎的可以打个盹，饿了却是真没什么办法，尤其是后半夜那一班，总是在路上狂飙，只有24小时超市还在营业，每到早上下班那会儿都饿得前胸贴后背。

&esp;&esp;因此早晨6点前能在菜市场停留一波就很幸福了，可以正经地吃个早饭。

&esp;&esp;海内便民菜场是杨桢目前对接的一个点，规模不算很大，宽20来米，进深约60，四面开敞顶部带棚，水泥打平的地面和铺着白色瓷砖的摊位因为年久，显得有些灰扑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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