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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抱着郑成功蹲在大伯的轮椅前面：&ldo;大伯，这个是郑成功，郑东霓的孩子，你的外孙。现在我们走了，过两天我再带着他来看你。&rdo;大伯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暗哑的声音，类似呜咽。我看到他用力的想要抬起他的右手，他粗糙的手机现在呈现着一种奇异的轻盈，就像是粉蝶的翅膀那样，轻轻的扇着，却不能挪动，我看懂了他的意思，于是我抓起郑成功粉嫩的小手，让他去碰触那些轮椅扶手上面，苍老无力的手指。当他用这只手漂亮的把那个情敌打翻在地的时候，他应该没有想到吧，那就是他一生里最精彩的一瞬间。在我们身边，争吵还在继续，不过那似乎都和我们无关了。&ldo;我自己造的孽?&rdo;郑东霓咬牙切齿，&ldo;我自己造的孽?妈的你还要不要脸?鬼才知道这种病是从谁那里来的。说不定就是你干的好事，说不定就是你卖的那个男人身上带着的基因呢。我还没说什么，你他妈还有脸来说是谁造的孽‐‐&rdo;&ldo;怎么，不说话了?&rdo;郑东霓继续逼近大妈，&ldo;反驳我呀，骂我胡说八道满嘴喷粪呀，你要是真的底气那么足你就让我去做亲子鉴定啊。怕了吧。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情，你不会不记得这个房子的房东其实是我吧?当初是我拿钱替你们把它从公家手里买下来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赶我和我的孩子走?明天我就把它卖掉，明天我就找人来看房子，谁愿意买我就给他打折，到时候你就和这个男人一起烂死在大街上吧，到时候你就……&rdo;大妈毫不犹豫的把手里那杯藕粉泼到了郑东霓的身上。郑东霓尖叫了一声，往旁边躲闪，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裙子勾到了大伯的轮椅的一角，我眼前的大伯变成了一个面无表情的不倒翁，慢慢的往一侧倾斜着，倾斜着，脸上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有一滴很浑浊的液体挂在他浑浊的眼角，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等待自己像张被踹到的桌子那样倒下来，砸在地板上轰隆一声。我伸出左手抓住了他的轮椅。&ldo;爸爸，爸爸‐‐&rdo;郑东霓惊呼着，鬓角上挂着一丝藕粉，她也匆忙的伸出手扶住了那个倾斜的轮椅，大伯于是就维持着那个往一边倒的姿势，像是处于失重状态下的宇航员。他睁开眼睛，喉咙里重新发出我们都不懂的声音。我这个时候才看见，因为这个倾斜，他把郑成功花蕾一般的小手牢牢的抓在了自己的手心里。他是想要抓住一样东西支撑住自己吗?可惜他选择了一样最不可能的。突然之间，郑成功笑了，他粉红色的小舌头在这个笑颜里若隐若现。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在那之前我还以为他不会笑，他安心的把自己那只小手交给面前这个初次见面的，肥胖的，没有表情的，寂寞的不倒翁，并且毫无保留的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妈颓然的坐在屋子的一角，颤抖的手里还握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玻璃杯。我们重新回到了夜幕开始降临的街道上，在清凉的八月的晚风里，我慢慢的开，郑东霓没有表情的陷落在副驾驶座里，郑成功似乎已经昏昏欲睡。&ldo;为什么你总是看见我最丢脸的时候?&rdo;她好像是自言自语。&ldo;因为你从来不怕在我面前丢脸。&rdo;我回答。她无力的把头放在座椅靠背上，似乎完全不在乎郑成功在她双臂里摇摇晃晃。我又听见了她那种短促的可以说是猖狂的笑声。&ldo;谁说不是呢?&rdo;她自嘲的笑，&ldo;也只有在你面前我才什么都不怕。&rdo;她腾出一只手，把车窗摇下去，&ldo;你身上有打火机么?&rdo;她问我。&ldo;你休想。&rdo;我简短的说，&ldo;差不多点好不好。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儿子才三个月，你‐‐&rdo;&ldo;好了!&rdo;她不高兴的挥挥手，&ldo;怎么那么啰嗦。&rdo;然后她就陷入了沉寂。最后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我说：&ldo;你有什么打算?&rdo;&ldo;我不知道。&rdo;她长叹了一声。叹气的声音让我很奇妙的感觉出，她在那副硕大的太阳镜后面闭上了眼睛。&ldo;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这次和以往不同，我不是来借住几天的，我是真的要回家了，恐怕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打发以后的日子。我还以我在我倒了这么大的霉以后，我妈她会愿意帮我一把。&rdo;她疲倦的托住了脑袋，&ldo;可是你都看见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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