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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郎这厮心知肚明,事情到了眼下,不管是张三郎根本不给自己帖子,还是要等到帖子到了再出发,都会极为被动,便咬起牙关,再夹上马氏父女,匆匆带着这帮子人一起往王五郎庄上而来。
走到路上,雨水渐少,果然迎面遇到来送帖子的王氏庄客,便干脆也将来人夹住,继续往济阳王氏庄子上而来。
隔了一日,待到王氏庄前,早已经放晴,四下无云,清廓万里,果然已经旗帜招展,足足十七八位英豪都已经汇集过来,放眼望去,俱是平日难得一见的一方豪雄至于豪雄更下面的人物,虽然心知肚明,不大可能上台面,也都忍不住面前涌。
徐大郎暗叫万幸,翻身下马,几乎三步一拱手,五步一引荐,尚未到庄内,迎面便有本地主人王五郎带着一群人簇拥着那才二十六七却名头好大的张三郎出来。
徐世英不敢怠慢,匆匆上前下拜:
“三哥!闻得你在沽水做得好大事,便一直焦心,前两日知道你被王五郎这厮截住,我还不信,今日相见,莫不是在梦中?!”
一拜之后,其人复又转身招呼:“诸位兄弟,你们已经见过李公了,而身前这位,便是张三郎,随我一起见过。”
张行只是含笑,乃是根本不管这厮做什么幺蛾子,先笑骂了对方一声,然后越众过去,朝李枢从容一礼,便搭起李枢的肩膀,与对方一起居上,这才受了那些豪杰一喏。
倒是让徐大郎尴尬一时。
然后,自有王五郎摆起主人翁姿态,邀请大家入内,然接着就在庄内堂外各种寒暄、问礼、攀扯,而徐大郎、单大郎两位本地黑白大豪,也忙不迭的指三道四,说五喝六,暗暗拉起山头。
而当此之时,张行把着李枢臂膀入内,却趁势低声说了几句话来在外人看来,宛如寻常叙旧寒暄。
“李兄,徐大郎豪强性情难改,存心不良。”张行正色低声以对。“但他此举,未免小觑了天下人我既决心反魏,如何不懂得计量天时,强要拉人下水?又如何会不懂的团结一致,才能成事?”
李枢面色如常,却根本不提徐大郎,只是寻常来问:“张三郎此番在王家庄子里喊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行毫不犹豫,只将自己的方略说出来。
“如此说,此番是要立个义气?把大家伙尽量拢起来?”李枢面色终于一亮。“既然此时出头的椽子先烂,不如潜心罗网,聚沙成塔?”
“然也。”张行坦诚以对。“但我觉得拢这个字不好,应该是组织起来,因为要尽量定下方略和规矩,明明白白的说清楚我们要反魏,我们要安天下,我们是一伙子人只说义气,其实流于俗气与个人,也不对,咱们立的应该是道,是安天下的大道,只不过他们是江湖人,说道他们未必懂,所以要取一个中间的,说是聚个大义,定下统序和规矩”
“好!”李枢当即首肯。
“除此之外。”张三郎继续言道。“咱们两个人一定要把事情扯开,不能由着这些子人肆无忌惮,乱拉山头山头肯定有,但咱们这些个做首的,却一定要不留破绽。”
李枢终于微微眯起了眼睛:“张三郎何意?”
“徐大郎自家拉山头,试图分庭抗礼,这是人之常情,也是地域、行当、黑白分明,天然而然,不能指望着他们几个不搞这些,但是,徐大郎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小看了李公和我,只把我们也跟他们想成一般模样,然后托着李公来分我的势。”张行拉着对方手,言语清晰无误。“因为咱们是要反魏的,而反魏之艰难,咱们都是经历过的,大魏有多强,咱们也都一清二楚,而且到了眼下,若大魏不倒,则你我二人始终难有出头之人敢问,咱们二人,如何会在决心做事之初,为了一个还没有什么结果的首位坏了大事呢?”
李枢终于长叹一声:“不错,徐大郎与我说,你如今只有名头,会想着匆匆将名头变成实物,所以让我来分你的势但他有两点可笑之处一来,我是不是也只有名头?二来,时乎时乎,日新月异,这才哪到哪,将来的大局跟眼下又能有多少牵扯,他自没有长远眼光,却小看了你我的志气与决心。”
张行缓缓点头,晓得对方已经是同意了。
而李枢也继续来问:“不过,张三郎可有具体的妥当说法?”
“我有个方略,那边有位魏道士,年长而有谋,但性情激烈,又是河北来的,无根无基,待会入内,咱们只请他来做首位,然后李公居次,我愿退居其三这是我的让步和诚意但我首倡的功劳、我出的主意,今日的事情要由我来说,我来做才行而往后,徐大郎那边带来的,也只算李公你的根本,我绝不越过你与徐大郎直接指派如何?反之王五郎这里,以及我的首尾,也请李公不要越俎代庖至于大事,咱们便讲些规矩,将咱二人外加徐王单这样的大首领们聚在一起商量,如何?”张行一句一顿,将腹稿说来。“至于以后新入伙的谁是大首领,也该这般讨论商议,公平处置。”
“好。”李枢思索片刻,立即应声。“张三郎定的公平,我无话可说往后几年,咱们便是一起做大事的兄弟了。”
“我更喜欢同志二字,秉同志向嘛,宛若同列同事。”张行依然来笑。“但若是这般说,他们未必听得惯,便兄弟相称,让他们喊我们李二哥张三哥,当然,还有魏大哥,也都无妨的。”
“好!好!好!”李枢连连点头。
且说,这些话看起来絮叨,其实不过是在院中角落里的片刻功夫罢了,与其他人的寒暄姿态无二,唯独他们二人必然是此地焦点,所以一直被人侧眼来看。
而话到此处,那徐大郎更是早已经迫不及待走过来询问:“李公和张三哥说的什么?这般亲切?”
此言一出,周围人也都纷纷侧目,并竖耳来听。
“我在感慨。”李枢撒开手,长叹一声,捻须坦诚以对。“每次与张三郎相见,都觉得之前是小觑了他这是个做大事的人,屠龙之能,绝非虚妄。”
徐大郎也随之搓掌:“谁说不是呢?而若非如此,又如何能当得起屠龙刀的说法?”
“咱们入内列座吧!”院中明显与徐大郎、王五郎分庭抗礼的单大郎见状忍不住插嘴。“进堂说话!进堂说话!”
李张二人对视一眼,相互谦让了一下,就在捻着胡子、换了一身新衣服的魏道士若有所思的目光下,齐齐步入堂中。
入得堂内,眼看着首位居高临下,摆在正中,王叔勇便先心里一慌。
不过,其人到底还是有几分担待的,知晓自己既然承了这主场的优势,就该咬紧牙关,把事情定下来。
一念至此,这王五郎只长呼吸了一口气,便转身用鹰目一扫,昂然出声:
“诸位,诸位,凡事要有体统,江湖之上,也要讲个规矩,今日列座,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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