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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第2页）

&esp;&esp;她却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

&esp;&esp;江晓媛木呆呆地思考了一会自己未来的人生方向，毫无头绪，只好茫然地玩起了扫雷，消磨起漫长的、穷困的时光。

&esp;&esp;她开局不利，

&esp;&esp;江晓媛：“还少一张身份证。”

&esp;&esp;几个乡非青年把跟在后面的小男孩往她面前一推：“没带，让他报个号算了。”

&esp;&esp;江晓媛掀了掀眼皮，见那小崽子身材瘦小，肩膀只有两个巴掌宽，下巴比姑娘还光滑，明显就是个没发育的未成年。

&esp;&esp;江晓媛伸手把旁边“未成年人禁止入内”的牌子拉过来，沾了一手灰。

&esp;&esp;熊孩子还给她嬉皮笑脸：“姐姐，你别看我长得嫩，其实家里娃都打酱油了呢。”

&esp;&esp;江晓媛没精打采地冷笑一声：“我看你会不会打酱油都两说——还没上初中呢吧？不好好读书，到这里鬼混，长大了看你干什么去。”

&esp;&esp;她以自己为前车之鉴，一字一句都是肺腑之言，不料那熊孩子飞快地接了一句：“当网管啊！”

&esp;&esp;江晓媛：“……”

&esp;&esp;这真是无法反驳的会心一击。

&esp;&esp;老板从楼上下来瞥见，冲江晓媛挥挥手，示意她收钱闭嘴，少管闲事。

&esp;&esp;这家网吧经营得非常不正规，里面要多乌烟瘴气有多乌烟瘴气，老板只管赚钱和玩电脑，什么牛鬼蛇神都往里放。

&esp;&esp;老板溜达到收款台，把抽屉里的钱拿出来，看了江晓媛一眼，当着她的面，仔细核对了一遍账目，见她果然没有偷奸耍滑，挺满意，痛快地抽出一百五十块钱，支付了她这一个礼拜的工资。

&esp;&esp;老板叼着烟，哼哼唧唧地说：“你什么要是不想来了，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把你身份证给你。”

&esp;&esp;江晓媛收好钱，不客气地对他摊开手：“现在就还给我。”

&esp;&esp;这真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一个礼拜。

&esp;&esp;曾经，江晓媛以为她爸把她送到一个人人说鸟语的鬼地方，去跟洋鬼子学烧陶罐是她的人生低谷，认为每天要去办公室报道打卡是对她个人自由的极大侵害，觉得冯瑞雪撬她墙敲的背叛是她做人最大的失败。

&esp;&esp;后来，她觉得可怕的车祸，可怕的灯塔，可怕的章大姐家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黑暗的地方。

&esp;&esp;直到她在这家黑网吧住了一周。

&esp;&esp;抢包贼介绍的工作就是不靠谱。

&esp;&esp;老板所谓的“包住”，就是在厕所旁边的储物小黑屋里给了她一张简易的床铺，同居室友是几台歪脖子坏电脑，四仰八叉的显示器们每天都用黑洞洞的四方大脸凝视着她的起居。

&esp;&esp;小黑屋的墙简直是泡沫做的，不隔音，她值班的时候灌一耳朵“杀杀杀”，然后还要在“杀杀杀”中入睡，一天二十四小时浸泡在硝烟弥漫中，对和平的渴望简直上升到了人生理想的高度。

&esp;&esp;想做点个人清洁，江晓媛只能恳求老板让她去二楼的洗澡间。

&esp;&esp;洗澡间的门锁是坏的，她每次进去都要找根绳，小心翼翼地把门拴好，并洗一个十分惊心动魄的战斗澡——假如她耗时超过十分钟，愤怒的老板就会直接关水闸。

&esp;&esp;换洗衣服是她从隔壁三无小超市里扒拉出来的，买的时候根本没敢睁眼看，反正这一身从里到外的衣服，包括一套牙具与一条毛巾，总共要价二十三。江晓媛有生以来甜在医院里试图砍价的那一套说辞照抄过来，并成功地让老板免了她三块钱零头。

&esp;&esp;这样水深火热的日子里，江晓媛平均每分钟三次想辞职，最后奇迹般地全都忍下来了——因为她把自己所有不能忍的事情按照程度深浅排了个序，“欠钱不还”战胜了所有竞争者荣获第一，江晓媛为了实现她一周之内还钱的承诺，必须要拿到这一百五的工资。

&esp;&esp;离开网吧，江晓媛站在路边，贪婪地吸了几口汽车尾气，感觉自己算是活过来了，她给祁连打了个电话，要了个地址，弄清大体位置后，本想坐公交车前往，后来心里一算计，感觉为这公里花两块钱不值得，于是环保绿色无污染地走了过去。

&esp;&esp;前后不过七八天，江晓媛的金钱观念已经从“以千为最小单位”变成了“角下面还有分，能省一分是一分”。

&esp;&esp;祁连家住在一个老旧小区里，一室一厅，不知他是买的还是租的。

&esp;&esp;江晓媛本来怀疑他是个职业流氓，到了她债主家里一看，才发现满不是那么回事——祁连家没有电视，客厅干干净净地放着几个布艺小沙发，周围是几个顶到房顶的大书架，没有江晓媛想象中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充满了文艺……甚至学究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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