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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急剧下坠,眼看就要重重地摔在地上,众人似乎意识到不妥,有的已经止住了呼声……陡然有手臂轻舒,轻轻地接住了那孩童。孙简心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孩童下落的地方,轻轻伸臂搂住了孩竜,如同挽住了最心爱的花瓶。孩童咯咯地笑了起来,望着孙简心手舞足蹈。他显然只觉得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场好玩的游戏,全然不知这刹那间,他几经生死。方才那青芒击在身上,他不觉疼痛,只感觉好像母亲温柔的抚摸。这时才传来楼阁上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妇人目睹一切,此时才把揪心喊了出来。可那凄厉的叫喊声转瞬就湮没在长街军民、百姓的喊声中。群情汹涌,没有人注意孙简心,他轻轻地将孩子送到奔过来的妇人手上,然后看了兰陵王一眼,转身没入长街的拐角。夜幕笼罩。栏杆处,紫金刀长柄似乎还在震颤,刀光却黯淡下来,犹如慕容夺帅尸身上点滴落下的鲜血。星未起,可兰陵王的一双眼中却有星光闪耀,他静静地坐在马上,听着军民欢呼的时候,只看着孙简心离去的方向。街角卦摊后的盲者茫然地望着兰陵王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孙简心?这人究竟是谁?”桃花天明时分,孙简心坐在阁楼的角落,靠近栏杆,望着东方。第一缕阳光照过来的时候,他端起了茶杯,为自己倒杯热气腾腾的茶,然后坐等茶凉。随身的包裹就放在他的左手近栏杆旁。栏杆完好无缺,也无血迹,只因为眼下这阁楼并非昨日黄昏慕容夺帅身死的那阁楼,这是个茶楼。昨日黄昏的铜雀、占卜、血战、救人,他好似全然放在了昨天。他清晨到了这个茶楼后,叫了壶茶,神情就像眼前这杯茶一样,带着热度又有些朦胧。他就那样地坐在角落,一直坐到午牌时分,竟没有丝毫不耐。可这是真的平静,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没有人知道。楼梯口有脚步声传来,孙简心并不去看,他知道来人和他不会有什么关系。他坐了半天,只在想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盘旋在他脑海中许久,直到如今,他仍旧想不出什么妥善解决的方法。经过昨天的风雨,他知道问题远比他设想的还要棘手。偏偏这件事他一定要做。偏偏脚步声在孙简心桌前停下。茶楼兼卖点心。这二层阁楼上虽也坐了不少客人,但座位远未坐满。来人径直到孙简心之前,显然是专门为他而来。孙简心想不出邺城会有什么相识,缓缓抬起头来,微微愕然。来人身长膀阔,浓眉如墨,虽是蓬头陋衣,何看起来颇有豪迈之气,只是下颌胡子刮得铁青,眼珠又极为活络,倒让他显得有分市侩。看清来人的容貌,孙简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讶然。那种讶然似吃惊、似错愕、似故友重逢,又像是带分惆怅。讶然一晃而过,他又恢复到平日的从容,心中只是想,这人怎么那么像他?那人并未留意到孙简心的变化,哈哈一笑,大马金刀地坐下,不见外地拿起孙简心面前的一块点心,三口两口吞下,又顺手拎起茶壶灌了几口,这才一抹嘴道:“阁下可认得我吗?”他举止突兀,孙简心却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的举动,半晌才道:“还未请教壮汉大名?”“想必阁下是初到邺城,因此连我冉刻求也不识得?”那汉子撇撇嘴。“壮士就是冉刻求?”孙简心略有动容,可眼中却有分笑意。汉子挺直了腰板,有些意外道:“阁下听过我的大名?”孙简心斩钉截铁道:“从未听过!”见汉子的脸好像被踩上一脚的样子,孙简心忍不住微笑道:“只是见壮士仪表不俗,名姓似有深意,想壮士有朝一日定能名动天下,是以先行记住这个名字。”心中却想,我从未见过此人,此人也绝不会知道我的底细,可他奔我而来,是混吃混喝,还是另有目的?冉刻求笑得嘴都合不拢,“阁下不简单,竟然知道我名字大有深意。那你可猜到我的名姓究竟有何深意吗?”孙简心随口敷衍,不想竟中了彩,倒存些意外,“这个嘛……我要仔细想想……”冉刻求等不及孙简心去想,径直说出了答案,“我是个孤儿,本无名无姓的。只因羡慕冉闵的威名,这才跟他姓了冉。”孙简心入邺城前虽未闻过《兰陵王入阵曲》,但对过往历史颇为熟稔,知道冉闵本是汉人,冉魏政权的创建者,曾在邺城立都,乱世中以“屠胡令”闻名于世。轻皱眉头,孙简心道:“你想出名?”“当然!”冉刻求毫不犹豫道,“男儿在世,谁不想出名?难道阁下不想吗?”孙简心望向窗外风光,淡淡道:“那你名字有刻求两字,是说刻意求名吗?”冉刻求神色微怅,转瞬摇头笑道:“阁下这下可猜错了。我这刻求两字,却是取自古代一名剑客的典故。”“还不知古代哪位剑客有此典故?”孙简心讶异问道。冉刻求脸露向往之意,缓缓道:“古有一剑客,乘舟过江,不想随身之剑落入江中,他遂在舟上刻一记号,旁人愚钝不解询问何意,他说剑落江中,因此刻舟铭记,终一日可凭记号寻回宝剑……”孙简心才喝了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阁下说的可是古时刻舟求剑的典故,那刻舟求剑之人就是阁下说的名剑客?”冉刻求大言不惭道:“不错,正是此人!”见孙简心目光古怪,他摇头道,“本以为阁下见识不凡,看起来也和那凡夫俗子仿佛。”“壮士此言何解?”孙简心倒也虚心。冉刻求正色道:“阁下想必是觉得我牵强附会,却不知凡夫俗子只笑刻舟求剑之人愚昧,而不知一剑丢失如水东逝,心中有剑方得习剑之道。刻而求之,所求非剑,而是求心求道而已!”孙简心怔了片刻,抚掌微笑道:“壮士有此高见,成名不远了。”冉刻求亦笑道:“阁下既懂我心,想必也是个高人,只恨早不相识。你虽初到邺城,但尽管放心,有我在,无人敢来欺负你。”说话间,他伸手过来拍向孙简心的肩膀,以示亲热。孙简心略为沉肩,避开了冉刻求的大手,收敛笑容道:“不用相逢恨晚,还是这时见面得好。”冉刻求一把拍空,手落在孙简心的包裹之上,略有愕然道:“为什么这么说?”孙简心看着空了的茶壶道:“若是早上相见,这茶还是滚烫的,只怕不好下口。”冉刻求一怔,缓缓缩回放在包裹上的手,“阁下难道把我看成是一个骗吃骗喝的骗子了?”见孙简心默然,他愤然跺脚,起身离去道,“好,好,好!我本来看你不错,还想交你这个朋友,可阁下实在让我失望。”孙简心半分挽留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扭头向窗外看去,心中暗想,此人刻意接近我,虽假装被我激怒,却绝不会一走了之。果不出所料,冉刻求走到楼梯口,又止住脚步,转身走了回来,站在孙简心面前,语带诚恳道:“阁下虽不仁,但我却不想不义……我来见阁下,本有一言相送……”顿了片刻,见孙简心沉默不语,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好奇之心,冉刻求只好道:“阁下可是姓孙?孙简心?”“壮上何以得知?”孙简心神色惊奇。内亥求突转神秘,四下看了一眼,低声道:“我不认识你,但我会算。”见孙简心错愕的神色,冉刻求又坐了下来,微带得意道:“早在方才见到阁下时,我掐指一算,就算出阁下的姓氏来,想是无误了?”“真看不出壮十不但见识不凡,还有这般本事……”孙简心像有些钦佩,心中却想,我这些年末出,才到邺城,就有人查我底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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