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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的盯视下，来来回回地走动、起坐、饮食……好在七娘子素来行动就轻巧谨慎，台妈妈虽然精益求精，但也很难挑得出毛病。倒是六娘子散漫得多，虽说只是次席，但却被台妈妈折腾得不轻。一下课就又被这老妇人拎着，让她加班加点端正坐姿……三个小姑娘鱼贯出了朱赢台，都好似脱了一层皮。却是各有各的疲累法。五娘子的疲，是疲得心浮气躁，好似有一股火发不出来。七娘子的疲，是疲惫得说不出话来，透着怯弱与沉思。唯有六娘子，是一脸的劳累，却没有一点心事。见了来接人的大雪，这丫头就匆匆地溜进了长廊，唯恐多呆一刻，又被台妈妈抓住了不是。七娘子只好又和五娘子并肩回玉雨轩。五娘子一路摘花扯柳，也不知有多少新生的花草，毁在这双纤纤玉手之下。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好像有谁欠她银子不还似的，把所有的气，都发泄在手心的花草上。七娘子倒看得有些不忍心，想要劝五娘子几句，又废然而止。恐怕现在五娘子最恨、最讨厌、最不想搭理的就是自己吧？一时，五娘子就是一声痛呼。原来是被树刺给刮伤了手。七娘子吓了一跳，见五娘子只是瞪着手指上的伤口，忙就掏出了自己的手绢，要擦掉玉指上的血珠。&ldo;五姐怎么这样不小心？&rdo;她温言责怪。五娘子的反应却很激烈。她挣扎着抽出了手。无意间，手指擦过七娘子脸颊，倒像是打了她一个耳刮子。两个人都怔住了。七娘子捂住脸望着五娘子，倒也不好生气。五娘子脸色阴晴数变，半天才扭过头去，死命哼了一声。&ldo;我……我可不是故意的！&rdo;话里终究是带了几分心虚，几分歉疚。七娘子微微发噱，&ldo;是，是，你无心之失。&rdo;两个人不禁相视一笑。这一瞬间，又好像回到了从前。下一秒，五娘子就又仰起头，维持住了高傲的神态。再走了一会，又忍不住开口。&ldo;杨棋，说老实话，你该不会是早就盯上了太子嫔的位置吧？&rdo;七娘子顿了顿，瞥了五娘子一眼。她也不由得为这张脸上所显示出的痛苦与茫然所打动，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五娘子的心情，她怎么不能理解？想来，是多少个无眠之夜中，再三断定，封锦再有音信的可能，只怕已十分渺茫，这才痛下决心，答应了许家的婚事。不想命运弄人，这边亲事才定，那边就有了封锦中榜的消息。虽然明知两人之间绝无可能，但心里的痛苦与愤懑，想来的确是货真价实的‐‐这股气，除非发泄在自己身上，否则还能发泄在谁身上呢？话虽如此，七娘子却也没有兴致做五娘子的受气包。&ldo;五姐，你觉得我是不是这样的人呢？&rdo;她似笑非笑。&ldo;若你觉得我是‐‐又怎么敢用这样的态度，和我说话？&rdo;五娘子一下就被噎得喘不上气来，瞪着七娘子，半晌都没有说话。却不知怎地，两人再度并肩前行的时候，气氛反而松弛了下来。月来馆已经在望时，五娘子才又再开口。&ldo;你连表哥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得上太子嫔这样的位置。&rdo;她的声音很轻，&ldo;只是眼下势成骑虎……你，该怎么下台？&rdo;纵使这些天来，两人关系冷淡，但话中的关心，却还是实实在在的。七娘子心头一暖，不禁微笑。&ldo;五姐，你始终涉世未深。&rdo;她轻声细语，&ldo;很多时候，机会……也都是等出来的。&rdo;五娘子转过身，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七娘子几眼。&ldo;可纵使你如愿以偿，不当这个太子嫔了，这事，就能这么完了吗？&rdo;她支起手，若有所指地比划了出了一个六字。七娘子顿时无语。第二天曙光才泛，立夏并上元就把七娘子从床上提溜了起来。热水是早烧就了，洗过澡扑了花露，换了大太太指明的套装，七娘子就被安顿在玻璃镜台前，由着乞巧给她梳头上妆，仔仔细细地描眉画鬓、点唇簪花……才到了往常起身的时点，梁妈妈就进了屋门口。&ldo;七娘子穿戴好了没有？&rdo;人还没进屋，声音就先进来了。&ldo;太太已经起身梳洗过了，就等着七娘子过去用早点呢。&rdo;一见七娘子，顿时眼前一亮，笑眯眯地夸奖，&ldo;可不是就打扮出来了？真是娉娉婷婷，像刚出水面的花骨朵儿一样清雅……&rdo;就亲自领了七娘子，往正院走过去。天色才亮，百芳园里却早已经是人来人往，难得地热闹，五娘子也是盛装打扮，被李妈妈领着出了月来馆，两人相视一笑，都有几分无奈。到正院吃过早饭，又补了妆，连大老爷都亲身来探望了一番，大太太一叠声催着三个女儿上了暖轿，出了万花流落边上的小码头，早有几艘家船等在当地，众人便鱼贯上船，自苏州城大大小小密若蛛网的水道，往闽越王的行宫去了。总督府自然是在城中一角，也往往距离城中最繁华的地段不远，越王行宫却在城外，这座行宫兴建不久，才落成不到半年，乃是当年皇上因闽越王宿卫乾清宫有功，特地赏赐下来的。据七娘子所知，自从行宫落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入住：非但闽越王妃，就连这位太平王爷本人，也借口想念苏州的风月，来到了苏州城内。正好赶在选秀的时点儿往苏州来‐‐这里头的涵义，就相当的耐人寻味了。要知道采选太监的目的地，也正是江南三省真正意义上的行政中心苏州城……众人起身都早，船行又有些颠簸，昏昏沉沉地葳蕤了小半个时辰，梁妈妈进来回禀：行宫已在前方。大太太忙起身收束鬓角，又把六娘子、七娘子拉到眼前仔细相看了一番，众人脚底果然就传来了轻微的震荡：船靠岸了。大太太才武装起了一个得体的笑，船外就传来了太监的公鸭嗓。&ldo;封探花，您请这边回避……&rdo;144顺心众人的脚步都不由为之一沉。七娘子迅速地扫了大太太一眼，才去看五娘子。五娘子已是刷白了脸色，死死地咬住唇，也不顾点朱双唇上的胭脂已有些模糊，力道之大，甚而咬出了血珠。六娘子美目异彩连闪，不等五娘子说话，就笑着请大太太，&ldo;母亲，外头的公公正等着呢……&rdo;大太太猛地回过神来。却是瞥了七娘子一眼，才整顿衣装，扶住五娘子，让六娘子、七娘子随侍在后，款款地出了船舱。船舱外已是围上了青幄油布，几个服饰雅洁的小太监前导迎上了大太太一行人，又引了两架车过来，扶着大太太并五娘子、六娘子并七娘子俩俩上车，便由小太监拉车缓缓前行。车帘深垂，六娘子、七娘子也都不敢放肆张望，一路相对无言，只觉得车行了老长一段时间，才缓缓止步，又有人请大太太下轿，车外也传来了妇人的轻笑声。&ldo;杨太太，许久没见了，那年到苏州吃喜酒……&rdo;又是大太太的笑声，&ldo;焦女史！也有五六年没见了吧？&rdo;六娘子与七娘子忙顺序下车，给焦女史行礼。这是闽越王妃身边的得力助手，曾亲自到苏州吃过李家大郎的喜酒，和大太太并几个小娘子都有一面之缘，现在见了，倒还能依次叫上名字，&ldo;这是五娘子吧？记得是叫善礼？啧啧，真是一看就是个世子妇的材料！&rdo;五娘子端出甜笑，&ldo;谢过女史夸奖。&rdo;却是谁都能看出她唇上的一处新伤。大太太顺着焦女史的眼神看去，眉头才一皱，焦女史就是一笑，不等大太太说话，便拉起六娘子的手仔细端详，&ldo;嗳哟哟，这是‐‐&rdo;&ldo;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吧？&rdo;大太太忙不迭介绍，&ldo;这是我们家六娘子善莹，小名一个琉字。&rdo;焦女史死死地打量了六娘子几眼，才笑着冲七娘子点了点头，&ldo;七娘子也长成大姑娘了！&rdo;就回身带着大太太一行人往偏殿行去，一边解释，&ldo;王妃现在正和张公公一道同封探花说话，封探花是忙人，我们无事可做，倒不好让他久候，委屈杨太太在偏殿稍坐一会儿！&rdo;大太太就抽高了声音客气，&ldo;哪里哪里，只看王妃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相见罢。&rdo;虽说这话是得体的，但声调里，到底还是现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紧绷。顿了顿，果然又小心翼翼地探问，&ldo;这个封探花，不会是今年的新科探花，震泽县的那个封锦吧？&rdo;焦女史却不疑有他，请大太太先进了偏殿门，才笑着答，&ldo;可不就是他了？‐‐是跟着张太监一道南下的，身上领了东宫的差事，我们王妃久闻他&lso;银花案首&rso;的名头，听说这样的人物到了苏州，哪有不请来相见的道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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