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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沐儿愣了一愣,而后心里叹气。爷啊,别闹了!60、欲诉冤二爷推劝“你在心里编排爷的不是?”龙二撑起脑袋看着居沐儿。他家娘子翻来覆去不好好睡,现下里终于愿意说了?可是为什么是问皇上?居沐儿皱皱脸:“二爷没不是,编排不出来。我在心里从来都是对二爷夸赞的。”“哼。”龙二戳了戳她的脸蛋,她嫁过来的这段日子,是把她养出些肉了,关于这点他很满意。“你都怎么夸我的?”“夸得太甚了,我不好意思说。”说得跟真的似的。龙二探头过去咬她一口:“你拍马屁的功夫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谢二爷夸奖。”“没夸你。”“夸了呢,二爷夸我耿直,不说假话。”龙二忍不住又咬她脸蛋一口:“脸皮真厚,咯牙。”居沐儿揉揉脸,笑了。龙二把她拉到怀里来:“我原想着今日里发生了那事,你定心里害怕郁结,没想到你倒是看得开沉得住气的。如此,我也不必太客气。你既睡不着,爷陪你活动活动,出了汗累了,便能睡着了。”“相公!”居沐儿展臂将龙二搂住,把头埋在他胸前,道:“相公莫要闹我了。我有事要说。”“爷不是闹的,爷是正经要的。”居沐儿脸一红:“相公……”“好吧,先听听你要说什么。”龙二笑笑,抚她染了晕红的脸颊,这样看上去精神多了,很好。居沐儿松了口气,在心里盘算了一遍,终于问:“相公,皇上是什么样的人呢?要是百姓有冤,找他相诉,能管用吗?”“要看是什么冤,要看是什么人,要看牵扯到谁,要看这事对皇上自己有没有益处。”龙二不假思索的答,语气里再无调侃。居沐儿沉默下来。龙二接着又说:“皇上是一国之君。沐儿,你要记住,但凡有权有势之人,无论位置高下,都必有其顾忌与思虑,没有人会是纯善之人。”居沐儿没说话,她知道这些。龙二也静默了一会,然后问:“你打算告诉我什么吗?”居沐儿犹豫了一会,终于道:“二爷,两年多前,史尚书被灭门一案,师先生是蒙冤的。”她感觉到龙二的身体微微一僵,似乎非常意外。于是又接着道:“我想为师先生申冤。”这下龙二的身体整个僵住。他很吃惊。他是知道居沐儿游走市坊给些大户人家、青楼女子还有布衣孩童教琴,他起初觉得有些奇怪,她明明盲了眼,居老爹的酒铺子也不愁养不了她,为何她自己还要如此操劳?但这里头没什么破绽,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归为她自己喜欢教琴不愿困在屋子里也是合理的。且她婚后很安分在府里呆着,他便没再多想。可如今她突然说她想为别人申冤,他忽然明白了。她这般处事,是在寻机探听消息。谁会想到,一个瞎了眼的女子会想给一个举国震惊的大案翻案?“那师伯音是你何人?教过你琴?”“未曾教过。只是慕名已久,与其他琴师一样,我对师先生的琴技甚是仰慕。”“既是无亲无故,为何想要为他申冤?”居沐儿眨眨眼,黑暗之中,仿佛看到了龙二盯着她的炯炯目光。“同是爱琴之人,难免惺惺相惜。师先生琴中圣者,若是蒙冤,自当要为他申诉,否则实难心安。”龙二沉默良久,居沐儿紧张得心“呯呯”直跳。过了好半天,他终于问:“为什么你会觉得他是冤死?”“他临刑前的琴音告诉了我。”“是吗?他的琴音是怎么说的?”“这个重要吗?”居沐儿皱起眉头,难道不是该细究如何蒙冤,如何诉冤吗?“自然是重要的,你且说说看。”居沐儿听不出龙二声音里的情绪。此时躺在她身边的,是那个精明干练沉稳不动声色的龙二爷,不是她的那位别扭爱闹喜欢逗弄人的爷了。“好吧。是这样的。师先生的琴曲分成了两个部分,前一部分诉冤,后一部分陈因。诉冤的部分,他剪碎揉合了五首名曲。一首名《缘》,那是一首有名的情曲,讲述一对男女相爱却因男的奔赴前程后分离的苦楚。有缘无份,情归无处。师先生将这首曲子截了四种变化分排在曲子里,调子不一,‘缘’之意化成了远、怨、冤。另一曲,名曰《远征》,源于凉国古将传说,说的是一位农家汉子被冤充军,后来却成为了大将保国,最后战死沙场的故事。这里头,也有个冤字。另一曲,是盛行的《金榜题名》,中了功名报喜时都会弹乐的,相公一定也曾听过。”龙二忍不住道:“这曲子里也有故事?故事里也有冤字?”“不,曲子里没故事,也没有冤字,只是表达苦读诗书最后金榜题名的喜悦之情。但这首曲子,师先生是用那首《缘》的手法弹的。”居沐儿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曲子变换的手法门道,她“嗯……”了半天,“其实就是曲律和拍节上……”“好了,你说得对,这些不重要。”龙二的这话让居沐儿松了口气,跟一个完完全全的门外汉解释高深的琴艺手法,又得让他明白又不伤他自尊,是太难了些。“他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他在牢中无法诉冤,既是得了机会面对众多琴师,直截了当喊冤不是更容易?”“我们听说,师先生在狱中伤了舌头,没法说话了。”龙二沉默。过了一会他又道:“既是得靠弹琴表意,为什么不一直冤、缘、远、怨地弹一首,反正就是想说他被冤,一直弹一曲,琴师们不是更容易听懂吗?故弄玄虚又是什么意思?”居沐儿皱起眉头,这个她一直没考虑过,她是想着多几首曲子都在诉一个意思,应该更能确定这个“冤”字。他们琴师是陷在琴音解迷的挑战当中,为了自己能听明白曲中之意兴奋不已。但龙二的这一说法也自有道理。五首名曲,变换曲律,交揉参杂,拼接连贯,确实是太过复杂了?为什么这么复杂?“也许他明知是临终绝曲,所以有意显摆本事。要知道,师先生原本就是脾性古怪,傲气不驯,这是他最后一次弹奏,又是在众多名家琴师面前,有意显弄琴技也属正常。”居沐儿觉得该是这个道理,若换了她,死前最后一次弹琴,也定要使出浑身解数,艺惊四座,史上留名。“哼,所以我说你们学琴的都是疯魔的。”龙二不以为然。这话让居沐儿很不受用,她闭了嘴,咬了咬唇。龙二又道:“除了琴音,你还有别的证据吗?确确实实,能证明师伯音是被冤的证据。”居沐儿想了又想,不得不承认:“没有了。”“没有?”“当年的案子,我打听过。是史家一名家仆死里逃生去报了官,府尹派了捕快到了现场将正在救火抢琴谱的师先生当场拘捕。那时候史家着了火,说是史尚书毒发前与师先生拼死相搏撞翻了蜡烛,琴谱最终也付之一炬。那名家仆在结案后离开了京城,无人知他的去向。而琴谱没有了,大家只在行刑前听师先生弹过一次。”“那琴谱的曲子,便是你方才所说的第二部分?”“应该便是了。”“应该?”龙二的质疑语气让居沐儿没由来的心虚,她小声应道:“因为没看过那琴谱,只是依琴音所诉的意思,加上事件前后推测出来的。不离十,便该是那琴谱上的曲子。”“是那曲子又如何?唯一的人证不知所踪,况且就算那史家家仆还在,他除了再一次证明凶手便是师伯音之外又能做什么?”居沐儿不知自己能说什么,她这两年想过无数次这桩事。她推测过种种可能,想着师伯音的冤,想着华一白的死,想着林悦瑶的悲痛无助。她当然知道以己之力要解这事是难如登天,但无形中一只黑手一直在逼迫,她迈出了第一步,便不可能再回头。两年来一直沉寂不动,就是因为她得不到任何进展,但她嫁给龙二这件事改变了一切。一步动,则全局动。有些事发生了,有些事有破绽了。但是,所有的这些只是猜测,而且最关键的地方她还是完全不明白。所以,在龙二这般认真质疑她的时候,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她想,她面对府尹大人都能理直气壮,但是面对龙二,她心虚了。她什么都不能确定,却大言不惭地想向皇上诉冤。居沐儿的沉默让龙二叹了气,他在被子里握住了她的手,道:“沐儿,这事莫要轻举妄动。就算不是那师伯音所为,敢史尚书全家灭门的,又岂会是普通人?那凶手一定非同小可,也许还不止一个。此案刑部严审,皇上亲批,每一个证据每一条线索必是正当稳妥,没有破绽。这些先不说,你且想想,如若要翻案,不但是要扳倒刑部,更是打了皇上一个耳光。何况你没有证据,你连我都说服不了。”居沐儿继续沉默,一股无望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口。“你答应我,不要自作主张,可好?”居沐儿不知该怎么答,她觉得心里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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