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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总是会给人一种折旧感,仿佛连光都自带着复古滤镜,它们从玻璃照进客厅时,黄金色的表层就被自然氧化了,尽管这样,薛桐还是觉得刺眼。
陆诗邈昨夜用了她的洗发水,她闻得出来。她用了好多年的牌子,熟悉的味道在陆诗邈身上发生了转折,变成特殊的香气,让人安神却无法静心。
于是她把睡不着的烦躁怪给光。
薛桐用手去遮挡眼前,可又觉得不够。
最好能有黑夜把她明显的意有企图隐藏起来,密不透风起来是最好。
“san,关掉窗帘和灯。”
窗帘慢慢悠悠地将房间光线全部带走,灯光降下一点缝隙都不曾留下。
好黑。
陆诗邈什么也看不见了。
“今天睡够了吗?”薛桐慵懒的声线又沉又内敛。
房间只剩下两个人,陆诗邈知道薛桐是在问自己,她双手撑在沙发上点头回答:“嗯。”
“那再睡一会。”
薛桐往沙发里面挪动了半个身位,伸手拍了拍沙发沿,她没给人选择的余地只说了一句:
“来。”
于是陆诗邈笨笨的像个提线木偶,手摸索着沙发边缘僵硬地躺了下去。她动作很慢且带着谨慎,生怕在狭小的空间里挤到彼此,她算是有边界感的人。
薛桐见到人正在躺下,原本压在侧脸下的手伸了出去,动作轻快又精准,在陆诗邈身子陷落时分承接住她的侧颈,随后纤细的手沿沙发边垂落,这个场景自然的像是发生过多次。
黑暗中的感官都是敏感的,这是人类的本能。
陆诗邈能清楚地感知薛桐胳膊上带来的温度,好像正纠缠着自己散掉的头发。她侧颈动脉肆意地跳着,想控制却控制不了。一切都在放大,又像是在静止。
现在她足够清醒。
没哭也没发烧,大脑能准确地捕捉知觉触角所带来的一切感受,心无旁骛地感受。她觉得自己身体讨厌亲密碰触的按键,被人恢复了出厂设置。
薛桐和陆诗邈的背隔着一段距离,她蜷缩着把头贴到了小孩的衣领处。像是在支撑身体,又像是在强制隔离。朋友之间的合理距离是1.2米。
她现在正隔离想要不断突破这段距离的渴望。
渴望又不是欲望。
简单的想要在这一刻发生。
“你身体不舒服吗?”陆诗邈能听见薛桐发出并不均衡的呼吸声,她小声问,生怕搅人好梦。
“困了。”
“那你睡吧。”
陆诗邈开始不太喜欢薛教官这个称呼,她有意在省略,对方也没有察觉。
好累。
薛桐听话的闭起了眼睛,思绪盈盈绕绕,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梦见阿姿。
梦境里再也没有令人烦躁的蝉鸣声,破碎的教室玻璃和一团乱的桌椅又恢复秩序。阿姿没穿校服,身上时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一切又回到她们初遇的冬夜,15岁崩坏掉的青春。
薛桐这次在场景里早到了几分钟。
29岁的她终于不再是奔跑而来,衣服不再有跌倒后蹭上的泥泞,她没再见到阿姿脸上的伤痕,她清楚看到阿姿短发下围着她送的围巾,毛绒绒地替人挡掉冬日楼顶的晚风。
两个人在楼上楼下远远对望。
“好累。”阿姿张张嘴,可风太大听不见,“arsit,我的选择和你没关系。”
薛桐都快要忘了这人的声音。
“你别跳。”薛桐眼睛看向楼道,她拔腿想往楼上跑。
是,她无数次想回到这个场景来,至少可以让她往楼上多走两步。至少别让人跌落在自己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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