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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撤回目光,烛火将他的身型勾勒出细绒的边,似乎踱着一层温热的光,可他的语气却森然至极,“宋沅柔,朕最厌恶的就是你这张自称奴婢,却能说出大不敬之话的嘴。若是让朕再听到一次,定让人拔了你的舌头。”
沅柔沉默地低头。
许是他话里的寒意太深,她手心向后,靠近炭火烧得正旺的炉子,银霜炭发出窸窣声,热浪一阵阵地向她手心袭去。
汲取足够的温热,她将手缩回袖中,屈身行礼,“奴婢实不该打扰皇上,请您允准奴婢告退。”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去。
顾珩握住她的手腕,短促一握,却又倏地放开她,侧过头不去看她。
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突然提高说话声。
“宋沅柔!朕看你是皮又痒了!朕说让你走了吗!在这待着,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许走!”
沅柔不解地看向顾珩,柳眉蹙起唇轻轻抿上,“您要奴婢待在这里,却又厌恶奴婢这张嘴。难道奴婢要装成闷葫芦在这站着,您才开心?”
顾珩快速地回首,怒睁双眸迎上沅柔疑惑的目光。
“你好大的胆子!连朕的话都敢驳!”
“左不过只剩几日可活,奴婢没什么不敢的。”
“你倒是想得清楚!”
顾珩死死地瞪着她,脸上一片阴沉,“宋沅柔,想死容易,可朕能让你生不如死!”
“那奴婢,也会谢皇上赏赐。”
气氛一瞬间冷肃到极致,只有炭火噼里啪啦地燃烧声音缓解着耳房里的冷凝和肃穆,这是一个奴婢该有的态度吗?这样胆大妄为的奴婢!顾珩被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手紧握成拳,骨节发白,眸里的光一时亮一时沉,僵持了好半晌,他胸膛的起伏才逐渐平静下来。
顾珩低头去看沅柔,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沅柔也抬头看向顾珩,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中间隔着炉子升起地热浪,氤氲着彼此的目光。
抵不住顾珩黑沉沉的瞳仁,沅柔率先低下头,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襁褓里的幼猫。
黄猫舔舐幼猫时会蹭过她的手指,舌苔上的倒刺滑过手指,泛起一股奇异之感。
她又将手指收了回来。
她的小动作都被顾珩收在眼底。
白皙柔嫩的手指如玉一般。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宋沅柔是个好看的女人,她再也不是诏狱里人憎鬼厌的模样,而是美好的,通透的,就像是冬季里的风雪。
在前世,他为了问出景文的下落,这个女人被叶沧海折磨得破损不堪,鲜血裹挟着伤痕和泥泞,摧毁了她身上所有的美好。
焚琴煮鹤,大抵就是如此。
他胸膛之中有悸动,大抵是怜惜之情。
因为他想到,叶沧海曾经提起过宋沅柔年少时在外的名声。
女君子。
顾珩那时想起,她是宋徽的孙女,而宋徽是大晋文坛的风云人物。
普天之下,只有宋府教出来的女儿能被称为女君子。
叶沧海说此女琴棋书画,诗书礼乐皆可以信手拈来,是以孙氏将她放在景文帝身边伺候,原本是要玉成一桩姻缘。
至于宋沅柔为何一直只为御侍,那就不得而知了。
顾珩也想不明白,在他的眼中,宋沅柔为了景文,连身家性命和宋府满门都能够豁出去,鬼才信这只是简单的主仆之情。
顾珩有些不快,手不自觉又握成拳头,“宋沅柔,你再敢还嘴,朕立马再让宫正司的人打你三十板子!”
这句话还是有威慑力的。
这位爷打杀奴婢向来随心所欲,沅柔将才是因为想到前世的事,所以对着他说话放肆了些。她随即屈膝跪于地上。
“奴婢该死,请皇上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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